乡村,总是多多少少有些诡异见闻,很少有村子会因为这种事就集体搬迁。
按照萧臣的说法,那些亡魂并不会往地势更高阳气相对较旺的前村来,被血海侵蚀、犹如在山中劈开了一条裂缝的后村才是它们的最爱,因而临伙村并不会受到此波无妄之灾的牵连。
冯山摩挲下巴:“不对吧,几百年都没人见过鬼,那你五岁看见的是什么?”
章停问过萧臣一模一样的问题,此时萧臣代替章停回答:“焚山的变故并非一朝一夕而成,祭祀形成的禁制早已松动,镇压于此的亡魂蠢蠢欲动多时了。”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毛骨悚然。
~
这一夜,章停依旧失眠,闭上眼就是章壁和萧臣两个困在铁笼里的惨样,睁眼却会不自觉将眼前的黑暗看成血红,章停思索着自己是不是真被小楼里那些蚯蚓爬搞得神智错乱了。
他睡不着,冯山也睡不着,这位向来睡眠质量很好的富二代翻身坐起,盘着腿靠在炕头上发呆。
躺在正中的萧臣看看左右两位护法,总觉得自己就这么睡过去有点不礼貌。
“停子?”
“嗯?”
“没事,我就叫叫你。”
“……”
“臣子?”
“萧子?”
“萧萧?”
“帅哥?”
“美男?”
“……”
磨磨叨叨的冯山长叹口气:“唉,你说我就来拜个许愿树,怎么就摊上这么大个事?我是不是太衰了点?我要不要再规划一条全国灵验庙宇道观的旅行路线,挨个磕头磕过去?东南亚那边好像有些地儿也挺灵,要不咱国内全拜完再出国拜一圈?”
“……”
“……”
“我说正经的呢,听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咱不把霉运祛干净,以后那倒霉事得排队找上门。”
“……”
“……”
“后山太危险了,绝对不能让人去。立牌子只会激发那群鸡血游客的作死心,他们只要有一个好奇心爆棚溜进后山,村里人硬着头皮也得跟去找,这不把整个村子都连累了么。”
“老萧在后山做了布置,类似于通往血坑的那个斜坡和通向后村的密径,普通游客闯不进去。”
“可拉倒吧,布置真那么管用你是怎么进去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咱能不能搞点科学的。不对,现在这事本身也不科学……老萧?你管他叫老萧?你俩啥时候这么熟了?这老夫老妻一样的称呼,咦。”
冯山夸张地搓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章停算是给自己这位好兄弟百转千回的脑回路跪了,不过冯山最开始注意到的问题他也注意到了,萧臣解释说焚山上的布置都是依托于奇门遁甲之术,再混杂些许后山那群人自古承袭的术法,只是再高明的布置也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的无懈可击,章停误闯进血坑就是那微乎其微的纰漏。
论概率,反正是比晴天空地被雷劈低多了。
章停忽然觉得有必要考虑一下环球烧香拜拜路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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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依旧万里晴空艳阳高照,高高远远的湛蓝天空看上一眼都能令人心情舒畅,只想找块青青草地躺在上面享受片刻安宁。用萧臣的话说,焚山格局虽破,但临伙村仍是整座山阳气最重之地,就凭这足够一村人随便用的太阳能,后山那些见不得光的玩意也不敢跑来前村造次。
话是这么说,可亲眼见过血海的二叔还是在心里结了个疙瘩,他只要一想到后山那副地狱般的景象,再想想山里很可能埋着数不尽的尸骨,他就浑身不自在,连清清凉凉的井水喝起来都有一股血腥味。原是想在这山清水秀之间安享晚年,现在却更想去镇上长居,就当是陪儿子读书了。
章停乐得二叔舍得放下村里的营生,赶在章壁醒来的第二天,一大家子便起早出山。
前一天晚上,向来章停走哪跟哪的萧臣罕见地失踪了半小时,就在章停和冯山商量着去后山找找时,萧臣自个儿回来了。
“嚯!”
冯山踩雷似的跳起来,绕着萧臣转了好几圈,最后停在萧臣身后啧啧称奇。
“给你剪头这师傅手艺绝了啊,跟停子的发型一模一样,从后面瞅我都分不出你俩谁是谁了。”
章停盯着萧臣那头剪短的头发,心疼得直抽抽。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萧臣扒扒尚未习惯的短发,局促地站在炕边,眼巴巴瞄章停。
章停感觉炕边站着的是一条等待收留的大型流浪犬。
比流浪狮子更能激发他的收养欲望。
他找了鸡毛掸子掸去萧臣肩上的碎发,真诚发出邀请:“明天跟我们一起走吧。”
萧臣登时笑颜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