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证实传言,几人结伴,专门赶在饭点过来打探消息。
彼时,仓库内的物资已经搬走大部分,役夫和奴隶将工具和绳子放到一起,各自拿着木碗排成长队。
很快有公子府的侍人拉来大车,从车上搬下一只只散发着热气的大木桶。
木桶放在铺好的席子上,发出咚咚声响。
侍人顾不得擦汗,从车上抄起手臂长的木勺,垫着布掀开盖子,登时,香喷喷的粟饭和热汤映入众人眼帘。
咕咚!
打探的庶人闻到香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再看身边,同来的几人也和他一样,盯着粟饭和热汤眼睛都不眨一下。
侍人发现他们,并未上前驱赶,而是用力敲几下勺子,让役夫和奴隶排队。
按照惯例,每人一碗冒尖的粟饭,不够可以再盛。另外,役夫有一勺飘着油花的肉汤,运气好的话还能吃到香喷喷的油渣。奴隶则是野菜汤,添了少许荤油,一样的香味扑鼻。
干活的奴隶常年生活在西都城,待遇已经比其他奴隶好上许多,却也很少能吃上饱饭,何况是加了荤油的热汤。
他们之中九成以上都是被送给郅玄后,才知道吃饱饭是种什么滋味。
郅玄十分清楚,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不想亏心,并没想到更多。然而,役夫和奴隶都视为恩情,吃饱了饭,干活更加卖力。
役夫不提,奴隶迸发出这种热情实在是极其罕见。
归根结底,不过是一顿饱饭。
然而就是这样一顿饱饭,迄今为止,也只有郅玄愿意给。
役夫和奴隶吃饭的速度很快,放下饭碗,也不打算休息,继续抓紧干活,根本不需要侍人催促。
“公子有令,膳后可歇半个时辰。”侍人一边将木桶搬回到车上,一边说道。
根本没人理他。
役夫和奴隶埋头干活,两袋粮食轻松扛起来,迈开大步,像是憋着劲在比谁的速度更快、
侍人早有经验,知道说了也没用,留下两个人看守仓库,余者推车离开。
目睹整个过程,观望的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决心。
几人回家之后,将看到的一切告知亲人,第二天就主动找上带头的侍人,希望能为公子玄干活。
侍人不敢做主,将消息告知府令,府令不认为是大事,没有上报郅玄,吩咐道:“来人就收下,和役夫一样的饭食,再给些麻布。若是不要麻布,就换成粟。”
“诺!”
侍人领命而去,府令转身去忙别的,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让府令没想到的是,五天后,侍人又一次找上他,上报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你说什么?”府令吃了一惊,差点没拿稳手里的萝卜。
当下,萝卜被称为芦菔,既能食用也被视为药材。有桑医在,郅玄府里自然不会缺少这种带点辛辣又爽口的食物。
“仆不敢虚言。”侍人额头冒汗,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你和我一起去见公子!”府令当机立断,咔嚓几口吃完萝卜,一抹嘴,带上侍人一起去见郅玄。
书房内,郅玄正翻阅范绪送来的竹简,上面不只有范氏送来的人才,还有调拨给他的十名下大夫资料。
刚看到一半,府令就带着侍人来禀报,出事了!
“何事?”郅玄放下竹简。
府令推了一下侍人,见他磕磕巴巴说不清楚,只能自己道出原委。
原来,因为郅玄提供的待遇太好,短短几天时间,已经有几百庶人跑来给他干活。
干活且不算,当从役夫口中得知,跟随郅玄去封地能领粮食和麻布,开荒三年不交赋的时候,这些庶人不由得心动,想要跟着一起走。
人少的话不算什么,问题是干活的大多数都生出心思。他们当然不会自己走,必然要带上家人。如此一来,至少要迁走两三千人。
西都城固然是座大城,人口超过十万,可一次出去两三千人,还是能干活的壮年人为主,这可不是件小事!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郅玄半天没出声。
庶人不同于国人,也不同于奴隶。严格意义上,他们不需要像国人一样服兵役,也不像婢仆奴隶一样没有人身自由。如果他们决心跟着郅玄走,还真没人能拦得住他们。
想到这里,郅玄不自觉敲了敲手指。
他是不是又在无意间刮了一次西原侯的地皮?
他发誓,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比珍珠都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