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祉眼中有了光。
兽群也逐渐散去。
而如今,那个用血肉替他铸成围墙之人。
却也是将他推入深渊之人。
萧云谏眼眸里瞬时没了光,黯淡的像是一口枯井。
除却凌祉这颗石子,仿若任何投进去,都不会有波澜回响。
他已经不在乎那鳞片到底是蛇妖还是青鳞的了。
被质疑、被侮辱的火已经烧干了他剩余理智。
他说道:“是我对不住你。”
他像是个怪物一般,脑海中叫嚣着不同的话语。
一人道:“是你不好,是你渣。若是从前你待他好一些,举行了道侣大典,他怎又会抛弃你?”
另一人道:“呵,凌祉不过将他视作替身。即便好坏又如何,人家回来了,他不自然要腾出这个位置?”
萧云谏脑中吵吵嚷嚷,让他不住地敲了几下。
他面无血色的模样叫凌祉看不下去:“阿谏,休息吧。”
萧云谏惨然一笑:“好……都好,师叔你说得……都好。”
凌祉出了门。
聆风便又孤零零地被留在桌上。
萧云谏晃晃悠悠地将自己摔在床榻之上。
裹紧了凌祉方才替他披上的外衫。
即便鼻腔中充斥着凌祉身上的清雅气息。
他仍是蜷缩着身子,环住了手臂。
减翠前日问他的那个问题,他终究是能答上来了。
哪里是也许。
他分明就是在心中爱着的凌祉的。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患得患失。
依着凌祉的一句话,就心痛如绞。
不知过了许久,萧云谏终是缓和了脸色。
他缓缓起身,却是瞧见底下隐约有些颜色。
是鳞片?
兴许是方才他的举动太多,叫凌祉没有留意鳞片掉落在地。
他踩上了鞋,拾起了那片鳞片。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是得问清楚这鳞片的来处。
他穿戴好了全部衣衫,将聆风拿在手中。
刚想敲青鳞的门,却从窗缝看到了不对劲儿。
房间中之人并非青鳞。
他生了一副细弱的长相,一双杏眼圆又大。
身量也并不如青鳞高挑,小小巧巧的模样中又带了一丝怯懦。
可那人身上穿的是青鳞的衣物,戴的是青鳞的玉佩。
他坐在镜前,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说道:“倒是有些陌生了呢。”
声音也同青鳞并无相差!
萧云谏本欲推门的动作一滞,将薄薄的窗纸又多捅开了些许。
他看得更清,心中却是更慌乱。
那人于镜前手指一挥,便瞧见他的容貌又重新恢复了青鳞的模样。
萧云谏一时又喜又惊。
指尖捏在自己的腿肉之上,这才叫自己稳住了身形。
喜得是,青鳞也并非长成那画上人的模样?
他根本也不是那画上人?
也不是凌祉搁在心尖上念着的那个人。
惊得却是——
青鳞这般行事,并非用了□□来易容。
而是直接用了障眼法,使得所有人瞧见他的姿态,都是现在这幅模样。
这障眼法本不稀奇。
可障眼法却是要施法者灵力远高于旁人。
他与凌祉,甚至遥天真人都未曾察觉到异样。
眼中的青鳞便是生着画中人那一张脸。
这便意味着,这个孱弱的半妖少年,竟是比他们所有人的修为皆高。
那他被抓上无上仙门,破了遥天真人所下的结界。
甚至坪洲府中的杀人取血。
他都有能力来完成的!
萧云谏下意识地错后了几步,隐约瞧见镜中的青鳞似是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他欲走。
却在转身间,被人劈向了脖颈处。
顿时,直接晕了过去。
来人一袭红衣,将他揽在怀中带入青鳞的房间。
红衣人将他床榻上,拨开他的发丝,露出整张脸来。
“这般相似。”红衣人叹道,从萧云谏紧握的掌中捏出青鳞的鳞片来。
青鳞瞧见了,便问:“是你做的?”
红衣人在贵妃榻上一躺,扬了扬下颌:“正是。”
“你可知这般做,会让我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青鳞皱着眉头,埋怨道。
红衣人随手将鳞片丢在一旁,转头又道:“谁叫你做事怎得总这般拖拉,已耗费多少时日了。”
青鳞手一挥,卸去障眼法,面容便又成了不同模样。
一双杏眼怯生生地看向床榻上的萧云谏。
红衣人见他不言语,又道:“主子的计划需得早日施行了,你这般柔软心肠可怎么行?”
青鳞抿着嘴,又是深深地瞧了萧云谏一眼。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省得了。”
他又问:“那他呢?可是要抹去今晚记忆。”
红衣人勾唇一笑:“哪里用的着,自然是留着等明日好戏。你说,他若记得你的真实容貌,又会说何作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