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这小子养的真不错,白白嫩嫩的。”有个乡绅夫人说,“外头的花也种的好,难道县衙里的风水竟然更养人些不成?”
听了这话的夫人们看一眼乖软可爱的林涣,又看一眼年轻漂亮的秦婉,心里都有股酸劲儿:“可不就是养人么?瞧瞧林夫人这脸上,看着可比我们年轻多了,听说林大人后院里只林夫人一个呢!”
反正都是女人家一起说话,便没顾忌。
秦婉笑而不语。
她不接话,底下的夫人们又自个儿聊起来了,一个个都抱怨家里的男人们。
这会儿江南这一代正流行什么风流人物,一个个的好的不学学坏的,不看人家的学识,尽学人家往那些个娼馆妓馆里钻了。
尤其是这些个乡绅家里,有娇妻美妾还不够,非要去外头偷那些脏的臭的!
她们怨气很大。
有一个说:“要我说都是甄家带出来的!就仗着他们家有个贵妃,那些个人甭管多远的亲戚关系都仗势欺人,镇日里调三斡四的,斗鸡走狗吃喝嫖赌哪样不干?!弄得咱们家里的这些人也跟着有样学样!”
底下人听她提起甄家,忽都噤了声。
她们这回来这个花会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探听林县令家里的看法么?
江南一代被四王把持着,甄家、史家、王家、贾家、薛家,这五座大山压在头顶,个个都活的小心翼翼忍气吞声的,生怕得罪了人家。
她们想过舒坦日子,要么就跟他们同流合污,要么就站在对立面。
同流合污吧,他们心里膈应。
可这对立面又是哪里好站的?自家上头又没人,人家翻翻手就能捏死自己,他们不拿人命当回事,自家可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来之前他们也打听了,林县令这一支还跟人家有着拐七拐八的亲戚关系呢!
林家的嫡枝林如海不正娶了贾家的嫡女么?如今正任兰台寺大夫,正是林县令的本家,而林县令虽已出了五服,祖上的关系倒也还算密切,更何况林县令还有个阁老先生!
因此,他们就是来看风头的。
自己不敢来,就叫家里的女人孩子来。
也不怪人家生气。
秦婉笑着说:“他们弄他们的,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她指了指桌上摆着的螃蟹。
“这还没到吃螃蟹的季节,我左思右想又不知道该拿什么招待你们,正巧儿下人送了一篓子张牙舞爪的螃蟹上来,看着也还算过得去,就叫人捆了上蒸笼蒸得透透的了,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夫人们看着小桌上摆着的螃蟹,原先张牙舞爪的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叫人收拾了送到桌上了吗?
她们定下了心,笑着说:“倒饶了夫人的好螃蟹吃!如今市面上的螃蟹还少呢,难为夫人挑出这么大个儿的,要我说反正咱们都是女人家,干脆一起喝一盅,也受用受用这螃蟹罢!”
另有人说:“便只许他们温酒煮青梅①么?快快儿的叫人上青梅酒来,咱们也论一论天下!”
众人哄笑。
秦婉果然叫人送了温温的青梅酒上来,又叫人把小孩子带下去玩,吩咐说:“今儿的螃蟹叫他们吃吃腿肉就罢了,别的不许上,叫人送些别的点心,让嬷嬷们看着。”
她又想起什么:“不许让那些身边跟着的嬷嬷奶娘喝酒,叫她们仔细看着各家的孩子们。”
娄氏这会儿不在,封氏坐在她旁边,听见她吩咐就夸:“还是你心细些,我听有些人家并不禁止他们饮酒,一个个下了差就聚在一块儿喝酒赌博的,反倒耽误事儿。”
秦婉说:“要么怎么说那些个人是坏家的根本呢?”
她们自在饮宴。
这庄子是方圆百里里最大的一个,往日里也有路过的人来借一碗水喝或是借住一晚的,秦婉都让庄头许了的。
里头夫人们饮宴,庄头恐怕有人冲撞了,自个儿就坐在外院里喝茶吃点心。
正喝着呢,来了个庄户禀报:“外头来了对人,说是路过,想借住。”
庄头问:“多大年纪,是男是女?”
庄户说:“一大一小都是男的,大的瞧着三十四十左右,小的看着才十来岁。”
庄头便出去看了。
原是一个中年人带着弟子游历山水,恰好路过姑苏,大的那个蓄着胡须猜不准年纪,小的那个身姿板正,一双眼睛清亮有神,整个人便如浸了水的青竹儿一般。
庄头见过的人也不少,猜出他们身份不凡,问道:“敢问阁下哪里人?”
“在下出自洛下沈氏,沈倾,这是我侄儿,也是我弟子,沈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