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辞舟想了想,道:“也不算是为了人族办事,就像这次的魅魔,滋扰的不止是人族,还有咱们妖族。”
就连江浅这种与世无争的禽族都为此出了广陵大泽,郁辞舟这种常年混迹人族的妖会参与进来,并不奇怪。
不过江浅听到他这话却不以为然,略带嘲讽地道:“妖使大人素来对人族亲厚,帮人族办事无可厚非,倒也不必拉着妖族做幌子。”
小八哥闻言好奇地看向郁辞舟,见郁辞舟略拧了拧眉却没解释。
他又看向江浅,见江浅目光带着几分冷意,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小八哥福至心灵,暗道这两位从前的过节,不会是和人族有关系吧?
这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尚未及仔细揣摩,马车便停下了。
“妖使大人,护法大人,咱们到了。”马车外传来魏廷屹的声音。
众妖下了马车,江浅四处打量了一眼,见这马车所停的地方正是义庄门口。
“恩妖!郁大哥!”义庄里走出来一个青年,青年口鼻上蒙了面巾,见到江浅和郁辞舟之后忙扯下面巾朝两人行了个礼,竟是那夜被江浅救了的状元郎。
一别数日,状元郎已经恢复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丝毫看不出那晚的狼狈。再加上他是个好脾性,见了江浅和郁辞舟便像是见了交情颇深的故人一般,态度很是亲近。
江浅见他如此热情,不忍太多冷淡令他难堪,便道:“你怎么在这里?”
“翰林院今日休沐,我听说大理寺在查这件案子,便自告奋勇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状元郎忙道:“我已经将所有遇害人的情况做了登记,也一一询问过了他们的家人,恩妖和郁大哥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便是。”
状元郎死里逃生,至今想起来虽依旧胆寒,但心里却盼着此事能有个了结。
他虽是个文弱书生,却丝毫没有忌讳和怯懦,来了以后倒是替大理寺的人省了不少功夫。
江浅和郁辞舟听状元郎介绍了一番死者信息,并没找到太多线索。
只知道这几日之间,村子里每晚都会有一到两人遇害,被发现尸体时均已被吸干了血。
“丝毫感觉不到魔气。”江浅拧了拧眉头,径直进了义庄。
义庄内,五六具尸体身上盖了白布躺在停放尸体的案上,江浅略施妖力,试图从尸体身上找到些许魅魔留下的踪迹,没想到却一无所获。
“为什么会没有魔气呢?”江浅不信邪似的,甚至将手直接隔着白布按在了尸体身上,可依旧找不到任何魔气的痕迹,他开口道:“状元郎身上的魔气时隔这么久都未曾彻底散尽,这些人有的死了还不足六个时辰,却没有魔气,很奇怪。”
小八哥不解道:“这是为什么?”
江浅想了想,开口道:“那东西或许不是魅魔。”
“不是魅魔?可他为什么也要用造梦这样的法子害人呢?”小八哥不解道:“没听说除了魅魔之外,还有旁的妖魔需要以这样的法子修炼啊?”
江浅看了一眼郁辞舟,两人只对视一眼,仿佛便已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此前郁辞舟想着凭借那东西害人的法子来推测对方身份,这才误以为它是魅魔。如今想来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方向。
“想不出理由的时候,多半就是不需要理由。”郁辞舟道:“他或许只是喜欢这样而已。”
郁辞舟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都觉得不寒而栗。
魅魔修炼那方法虽然残忍,可好歹有个名头,是为了提升自己修为。
可若郁辞舟所料不错,如今在京城外出现的这另外一只东西,却只是在模仿魅魔的做法杀人取乐,而且这东西的手法比魅魔更为残忍,行为也比魅魔更加肆无忌惮。
最棘手的是,如今郁辞舟和江浅连这东西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村子里的青年都不敢单独待着了,说是要集聚到祠堂里一起过夜。”状元郎朝江浅和郁辞舟道,“几位大理寺的大人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惹来新的麻烦。”
郁辞舟思忖片刻,看向了江浅。
江浅会意,有些不情愿地开口朝状元郎道:“你让他们待在祠堂里吧,本座今夜会在祠堂外头设一个结界,但是能不能挡得住那东西就不好说了。”
状元郎当即松了口气,忙跑去传话。
这几日村中人人都惶恐不安,尤其是年轻未婚的青年,各个心惊胆战,唯恐自己就是下一个遇害的。如今总算是盼来了大理寺的人,他们虽不知有妖族的事情,却也稍稍踏实了些。
状元郎并未告诉他们结界的事情,只说京城来的官兵会守在祠堂外头,村民们于是纷纷回去通知家里人,恨不得带着一家老老小小都跑来祠堂才好。
当晚,江浅在祠堂外头设了结界,出来的时候见状元郎手里拎了把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长刀,正和几个官兵一道守在门口。
“你也进去吧。”江浅朝状元郎道。
状元郎冲他一笑,面上带着几分红意,道:“我替恩妖守夜。”
状元郎如今已经知道自己那日经历过了什么,再见江浅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并不扭捏,只是在单独面对江浅时,脸上仍会有些发红,但神态却落落大方。
“我听大理寺的人说,大部分妖族都不爱掺和人族的事情,没想到恩妖和妖使大人对人族的事情会这么上心。”状元郎朝江浅道。
江浅心知自己此来并非为了人族,不想贪这份人情,开口道:“我只是随手罢了。”
“恩妖随手不随手的,对于人族来说都是大恩。”状元郎道:“我听妖使大人说,恩妖没别的喜好,独爱美酒,改日回了京城,我定寻几坛好酒登门拜谢恩妖。”
江浅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被他一口一个恩妖叫着,一张俊脸便冷不下来了。
他看了状元郎一眼,开口道:“你和大理寺的人相熟,倒是可以帮本座一个忙。”
“恩妖请说。”状元郎忙道。
江浅略一犹豫,开口道:“你若是方便,可悄悄帮本座打听一下,京城的兽族中可有一个狼妖,平日里都在何处落脚?”
状元郎闻言忙点了点头,朝江浅道:“恩妖放心,包在我身上。”
江浅闻言淡淡一笑,第一次发觉人族倒也不都是想象中那么讨厌。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状元郎可是万里挑一的人,与寻常人族不同倒也能理解。
至于大部分人族,大抵依旧如他所知的那般……
当夜,有了江浅的结界,又有了京城来的官兵守在了祠堂外头,村民们都觉安心不少。
江浅在外头转了一圈,并未觉出异样,便回了村民们为他安排的住处。
小八哥一直蹲在窗台上等他呢,见他回来便扑扑闪着翅膀落在了江浅肩上。
江浅看了他一眼,问道:“他呢?”
“妖使大人大概是伤没好的缘故,离了灵树便有些虚弱,早早就歇下了。”小八哥道。
江浅对“妖使”这称呼似乎是不大喜欢,微微拧了拧眉,面色不大好。
“江护法,你也累了吧,要不要进去歇歇?”小八哥问道。
江浅自从来了人族之后,无法像从前在广陵大泽时一般日日汲取水木灵气,因此夜里也会学着人族的习惯睡上一觉,算是养精蓄锐。
江浅闻言看了一眼屋内的方向,最后没有进去,而是跃到了院中的一颗树上。
这树并非灵树,几乎没什么灵气,江浅歇在上头并不舒服。
可他又不愿进屋和郁辞舟一起住。
“这些人族也真是的,太不周到了。”小八哥抱怨道:“咱们辛辛苦苦为他们办事,连屋子都不知道多安排一间。”
实际上这也怪不得村民,实在是这几日村子里事情太多了,有些顾不上。
况且给他们安排的住处虽只有一间,里头的榻却是很宽敞的通铺,完全睡得开。
“你说今晚它会来吗?”江浅开口道。
“应该不会吧。”小八哥道:“它若是不傻,知道咱们今晚都在这里,来了不是送死吗?”
江浅坐在树上,望着漆黑的夜空拧了拧眉,开口道:“京城附近本也危险,他这么明目张胆难道就不怕惹祸上身?”
“也是。”小八哥道:“那就是他胆子大,或者想故意惹咱们?”
江浅漂亮的双目微微眯起,想到了郁辞舟此前说的那番话。
这个家伙若不是魅魔,做这些事情很可能就不是为了修炼,而是为了自己喜欢。
换句话说,它闯入人的梦境与人欢.好,再将人的血吸干,纯粹就是在取乐。
这样的东西,会害怕吗?
若是不会害怕,说不定在他们面前行凶,会让那东西更有成就感。
所以……
它今晚会来!
念及此,江浅双目一凛,骤然从树上跃了下来。
他匆匆去了祠堂,在外头检查了结界之后还有些不放心,亲自进去看了一眼。
祠堂内的人大部分都没睡,一眼望去没有丝毫异样。
“说不定是你想多了。”小八哥道。
江浅应了一声,从祠堂里出来,看到状元郎和大理寺的人凑在一起说话,竟是没打算回去睡。
祠堂里的人,对方是没办法下手的,因为很多人醒着,而且人太多。
大理寺的人也是安全的,因为他们不睡觉,且凑在了一起……
念及此江浅一怔,面色骤然变了。
那东西若是喜欢找刺激,最好的选择不是村民,也不是大理寺的人,而是……
郁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