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大小姐和丫鬟听着胡问静满口胡言乱语,用词不当,脸上从带着愠怒,到笑得东倒西歪,还以为这个人不懂的感恩,原来是小地方来的土包子。
“小姐,这个人真是……有趣。”丫鬟笑着,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马车。她一边笑,一边对胡问静道:“知道这马车的架子用得是什么木料吗?知道是哪个木匠做的吗?知道这棚子有多厚实吗?知道这布帘上的刺绣出自哪家绣坊吗?知道这马车值多少银子吗?不怕坦白的告诉你,除了官老爷,我们王家的马车在谯郡是最好的!”
那王大小姐笑眯眯的任由丫鬟解释,原本不得不从农庄匆匆赶回谯县的怨气终于在笑声中消失了,她看着窗外,仔细想想,舅舅又不知道她在农庄修养,远道而来,自然想要见她一面。
“我终究是小家子气了。”那王大小姐心中默默地想着。她对赶回家中见舅舅心中有怨气,偏偏舅舅是长辈,她发作不得,故意抛下了仆役,只带了一个丫鬟,借用商号的马车回谯县,就是为了显得自己匆忙和凄惨,让舅舅心里内疚。
“唉,回家后要好好和舅舅见面。”那王大小姐想着。
胡问静一边与那丫鬟胡乱的说话,一边飞快的把小问竹在马车内安置好,又放好了大包裹,顺便悄悄摸了摸衣袖中的匕首。这把匕首是她仓促逃离固镇的时候从铁匠铺买的,似乎并不比张家的切肉刀锋利多少,但至少在锋刃的尺寸上长了许多,握在手里手感更好。
“一切要小心。”胡问静心中想着。她不是不懂礼节的人,大小姐好心找理由帮她,她还能顺着杆子硬是要上了大小姐的马车?方才她想规规矩矩的上第三辆马车的,但却见马车夫恶狠狠的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她立刻就上了大小姐的马车。这个商队主事的只怕是那个排斥她的刘管事,离开了大小姐的视线所及很有可能被马车夫们坑死。
“到了大城市立马换车换方向,去更远的地方。”胡问静打定了主意,得罪了地头蛇张家,别说固镇了,这谯郡只怕也不能待了,必须跑得越远越好。
“谯郡……”胡问静对谯郡的印象完全来自三国志,只知道那是许褚的故乡,其余通通不知道。
“最好去长安或者洛阳。”胡问静到现在也没能搞清楚这是哪个朝代,自从穿越以来不是忙着找口饭吃,就是忙着逃命,哪有闲工夫打听时代,但只要是华夏古代,长安和洛阳基本是最安全最繁华的地方。
“等到了洛阳,买个房子,做个小买卖……”胡问静细细的想着,总觉得漏掉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刘泽林转身回望,大小姐的马车上不断有笑声传出来,他微微皱眉,又有些好笑,这个半路上车的女孩子终究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还带着一个更小的女孩儿,应该不会是危险。
王大小姐清脆的笑声隔着布帘和马车依然清楚的传到了刘泽林的耳中,他嘴角露出了微笑,王大小姐其实也才十五六岁啊,喜欢热闹,喜欢笑。
“刘管事,小心。”马车夫低声叫着,刘管事大半个身体都露出了马车了,马车颠簸之下很容易摔下马车的。刘泽林转回了身体,对马车夫笑了笑,缩进了车厢之中。
晌午的时候,马车停下来休息,胡问静灵活的跳下了车,原地跳了几下,活动腿脚,抱下了小问竹,又搭把手搀扶着王大小姐下了马车,丫鬟瞪了她一眼,这个女孩子总算知道一些礼数。
“马车坐久了,要活动一下腿脚,不然很容易酸麻的。”胡问静笑着,坐在这个狗屎的马车之内还不如赶车的马车夫坐的舒服。
“大小姐。”刘泽林跑了过来。“车队且在这里休息一下,等用过了午膳再走。”
一群马车夫已经开始搭建炉灶,准备热汤水。
王大小姐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随便吃点馕饼就行。”她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知道野外烧热汤水的麻烦,午休而已,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体力和时间。
“总归要休息一会,让马儿吃些草料,缓缓劲。”刘泽林温和的笑着,“出门在外,有点热水泡壶茶暖暖身体很是解乏,若是不喜喝茶,哪怕是洗个脸也是好的。”
王大小姐还要再说,丫鬟抢着道:“那就有劳刘管事了。”刘泽林点头离去,直到走开了老远,丫鬟依然看着他的背影。
“若是你心动了,我可以将你许配给他。”王大小姐低声对丫鬟道。丫鬟满脸通红,又羞又喜,刘泽林长得英俊,温柔体贴,又是商号的三管事,前途无限,是个难得的良人。
胡问静打量四周,一群马车夫已经打好了炉灶,坐在地上啃着干粮。
“哎呀,这位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胡问静跑过去欢快的问道。
“哦,我们去谯县。”某个马车夫笑着,其余马车夫有的头都没有抬,有的随意的说着话。
“谯县啊,是不是很远啊?谯县是不是很大啊?”胡问静问道。马车夫们大笑,很高兴遇到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可以吹牛皮:“知道吗?谯郡的治所就在谯县,你说谯县大不大?从这里去谯县至少还要三天。”“这谯县啊,从南门到北门要走一整天,你说大不大……”
几个马车夫随意的胡说八道,胡问静用力的点头,然后满脸笑容,颠颠的跑了回去,一群马车夫哈哈大笑,这种没见识的小娘们知道世界有多大了吧?
“老张我走南闯北十几年,什么地方没有去过?”某个马车夫得意的道,身为马车夫可以到处的走,去过很多地方,哪里是呆在家里种地的人可以比的。
“我去过向城,龙亢,蒙城,固镇,蕲县……”另一个马车夫扳着手指。一群马车夫开始了新一轮的吹牛。
“没见识,土包子。”丫鬟一直盯着胡问静,见胡问静跑到车夫群中听人吹牛,不屑的道。人在谯郡,竟然没有去过谯郡的治所谯县,还被一群马车夫忽悠了,真是丢人。
胡问静笑容满面,心里只想骂人,她想听一群马车夫吹牛?她只想靠近些仔细看看那第三辆马车的凶巴巴的马车夫。
胡问静坐了半天马车,腰背都酸疼了,终于想起自己漏掉了什么。
那第三辆马车的马车夫恶狠狠的盯着她的时候,眼神之中不是对陌生人的提防,不是对冒犯管事老爷的愤怒,而是对抢夺到嘴的猎物的仇恨。
胡问静浑身都抖了一下,车队……大小姐……诡异的马车夫……猎物……她不会是乌鸦嘴,前脚和张家说刺史的内侄女被仆役勾结匪徒抢劫了,后脚就真的遇到了内外勾结洗劫商队?
所以,胡问静在停车之后立即验证。
她一脸的天真,似乎崇拜的看着每一个见多识广的马车夫,其实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疑似匪徒内应的马车夫。
在一群兴高采烈胡乱吹牛的马车夫中,只有这凶巴巴的马车夫一脸憨厚的漫不经心的笑着,眼睛不时的向四周乱看,右手时更不时悄悄的摸向腰间。
胡问静敢用脑袋打赌那马车夫的腰间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脸上带着笑,欢快的走向小问竹和大小姐,发现的早,问题不大,这里总共四辆马车,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十来个人,立马抓住了那个马车夫,严刑拷打,马车改道或者回城,怎么都不会被匪徒打劫的。
“大小姐,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和你说……”胡问静压低声音道。
“哦?什么事?”刘泽林的声音从一侧冒了出来。
胡问静转身,见到刘泽林笑眯眯的看着他,丫鬟手里拿着一个馕饼,一脸爱慕的站在刘泽林身边,她无所谓,车夫中匪徒内应的事情迟早要告诉刘泽林的,虽然刘泽林对她疑心很重,但正因为疑心重,为了安全,应该会对那个车夫是匪徒内应的事情半信半疑小心验证的。
“……那个车夫……”她继续说道,眼角扫到了那个内奸车夫,那个内奸车夫正看着刘泽林的背影,眼神中又是放心,又是信赖。
“……那个车夫骗人,我才不信从谯县的南门走到北门要走一整天呢。”胡问静一脸的气愤。
王大小姐捂嘴微笑,刘泽林无声的笑着,丫鬟鄙夷的看着胡问静,土包子。
胡问静随手从包袱中翻出一张馕饼,撕下一角给小问竹吃着,抬头看向天空。
你丫的有没有搞错?我这哪里是穿越了,我这叫做极限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