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的轨迹一旦分开就很难再次相交。这句话形容的不是命运多舛的恋人,而是长大后就各奔东西的童年伙伴。
「各奔东西」这个形容可能不太恰当,通灵人大战结束后的第十年,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人们依然在为了和现任神的约定而不懈努力。由于曾经的同伴们如今天各一方,想要凑齐所有人已经变得比收集七龙珠还要困难。
公元2010年的正月,踏张温泉旅馆前所未有地忙碌起来。旅馆里的人类和持有灵都被代理老板娘玉绪动员起来,一部分人负责准备年夜饭,其他人则负责联络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众人。
沈渡下班晚了些,匆匆赶到踏张温泉旅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温暖的灯光映在门前的道路上,随着她抬起暖帘的动作掀开一丝缝隙。“这不是阿渡小姐吗?”宽敞的和室里,大部分客人已经到场。
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通灵人大战结束后,霍洛霍洛开始经营牧场,据说他种了一大片蜂斗草田,在毫无「义工」概念的情况下到处为保护自然环境奔走。
巧克力爱情目前在监狱里为过去的罪恶服刑,由于他表现良好又具有出色的通灵能力,和政府达成某种协议后获得了一定人身自由。帮助他和政府进行谈判的是瑞瑟格,当时年仅十九岁就从大学毕业的天才少年很快进入情报部门工作,是难得一见的大忙人。
说到工作忙碌,道莲好像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每天都忙着维持道家商业帝国的运转,信念据说是通过经济而促进世界和平,走的路子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盘腿坐在长桌边的男人脑门上扎着毛巾,宽松的T恤配上工装裤,看起来就像刚从牧场里被玉绪拎过来的。
“——既然你都出现了,”霍洛霍洛摸着下巴,“就说明那家伙也来了吧?”
年夜饭还没开始,她来得不是太晚。沈渡松了口气,放下肩上的挎包:“不,很遗憾,他可能不会出席这次的聚会。”
道莲面色沉静地坐在桌边,向来不怎么参与这种无谓的寒暄。
“哦?”巧克力爱情问道,“他不打算来吗?”
“他比较忙。”
其他人都是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
“忙什么?”
她端起茶杯:“忙着摆通灵王的架子。”
“……”
“如果很想见他的话,”她笑着建议,“你可以试着说说他的坏话。”
说不定说完坏话小心眼的神就冒出来了。
霍洛霍洛想笑又不敢笑。他张开口,还没发出声音,似乎在那一刻想起和伟大精神融为一体的通灵王无处不在,停顿片刻后谨慎地环顾四周,最后还是将关于某位神的坏话憋了回去。
“那家伙真的不在吗?”
巧克力爱情:“试试不就知道了?”
“喂!你这家伙……这么说的话你怎么不自己试试。”
麻仓叶和恐山安娜姗姗来迟,这两人常年往来于世界各地的战区,能在正月期间回到东京已经足够难得。但好端端的年夜饭从十二月底拖到了正月初,新年都已经过去了,他们家才开始播放录制的红白歌会,麻仓花对此十分不满,表达不满的方式是和他老爸暴力切磋一顿后跑回楼上的房间。
然后砰的一声摔上门。
霍洛霍洛喝了口啤酒:“啊,是青春呢。”
巧克力爱情双手环胸:“是青春。”
道莲哼笑一声,连搭着西装外套的瑞瑟格都微笑着附和了一句:“的确是青春。”
天花板缝隙里的尘埃簌簌震落,落到正在重播红白歌会的电视机上。
年夜饭过后,夜空飘起了小雪。雾蒙蒙的雪色罩过石灯柔和的庭院,麻仓叶离开和室,来到雪花纷飞的长廊檐下。
“恭喜你。”长发的男人微微低头,笑着对她说,“听说你当上大学教授了。”
喝气泡酒的动作一顿,沈渡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易拉罐:“现在还只是助理教授罢了。”
“那也很厉害不是吗?”
“你当真吗?”她笑了一声,指出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和你们比起来,我的生活可是再普通不过。”
和为了世界和平到处奔走,力求改变现状的人比起来,她这应该算是在摸鱼吧?
“我当上助理教授的事是谁告诉你的?”虽然已经问出口了,但她好像已经猜到了答案。
麻仓叶屈起膝盖,姿态放松地在她身边坐下来。
“是好告诉我的。”
“……”
……破案了。
她晃着手里的易拉罐,一时没有开口。
雪花纷纷扬扬,落向霓虹灯中的城市。背后的和室里传来谈笑的声音,麻仓叶的朋友小山田万太也在。对方现在是研究通灵人和经济共存方法的民俗学者,因为都是搞学术的,两人颇有共同话题,之前在饭桌上吐槽了一通发表论文的不易。发表一篇论文都是以几年起步,简直比生个哪吒还难。
不知不觉间,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家庭聚会般的氛围。
“你的梦想……”沈渡转过头,麻仓叶看着她,表情温和散漫,多年辗转于战火纷飞的地区似乎并没有磨损他骨子里的温柔包容。她顿了顿,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原本是想过上轻松悠闲的日子。”
“啊,你说那个啊。”麻仓叶挠了挠后脑勺,“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和现实的差距好像有点大啊。”她抿了口酒,没能忍住吐槽。
“怎么说,梦想这种东西也是会变的。”
“比如……从自己想要过上悠闲快乐的生活,变成想要帮助别人过得轻松自在一些?”
“差不多吧。”
麻仓叶笑了笑,双手搭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道:“一段时间不见,老实说,小花的进步吓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