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愈浓,但在朱府的豪华厅殿里,却仍没有人率先攻出来。
他们本都是这世上一等一的高手,所以他们自然也都明白一个道理:高手之间的过招,胜负往往就在一线之间,而这一线之间的机会,往往又多是留给心思更慎密,头脑更冷静的一方。
虽说天下武功,万变不离其宗,唯“快”不破。但这“快”字却又要相对地来看,尤其是当你无法预估对手的实力时,有谁还能相信自己的武功就一定比对手快?
没有人能!不但薛仁山、妧金刚、蒋昭华他们不能,阿皓也不能。
所以他们都在等,都在聚气凝神地观察,都希望对方会先露出什么破绽来,哪怕是一丁点的破绽也好。
高手对决,死生相悬。一丁点的破绽,就足以致命。
朱四爷还是坐在他的黄金坐榻上,他死灰色的,肥胖得有些臃肿的脸上,这时分明已滴下了一颗豆大的汗珠。
汗珠很冷,那是冷汗。
薛仁山他们三人自从跟了朱四爷以来,为朱四爷保驾护航,经历了无数次血战,但朱四爷却从来都没有像今日这般紧张过。
这次他分明已很紧张,因为这次连他的心里也没了底。适才看了阿皓的出手后,连他这样并不怎么懂得武功的人,都已经看出,阿皓绝不是普通人,他的武功绝不在薛仁山他们之下。
越想,朱四爷额间的汗珠便越多,滴得也就越快。
这就是天下间那些个土豪恶霸的共同嘴脸。欺压弱小时,他们总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一旦遇到强悍的抵抗与威胁时,他们又总是显得那么惊慌失措,心虚怯懦。
阿皓自然没有功夫去注意他,他根本无暇顾及他了。
因为就在此时,阿皓的脑海突然一闪,闪过了一计。
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严肃。他的右手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柄连名字都没有的剑。
他全身好像只有一个地方动了,什么地方?
他的唇。
只见他用内力使劲地敲击自己的双唇,使之发出一种低沉的声音,声音很沉很小,小到仿佛只有他身后的梁媛儿才可听见。
他分明就是说与梁媛儿听的。
“媛儿,你看到旁边的那柄匕首没?”阿皓并没有回头,只是这么背对着梁媛儿,声音已传到。
梁媛儿望着他的背影,似有些不可思议。
“去,拾起它,等会听我说’杀‘字时,你就将它刺入那大块头的心脏。”阿皓的声音虽然很小,小到只有梁媛儿才能听到,可字句间却显得异常清晰。
梁媛儿还是望着他的背影,神色既慌乱又坚定。
阿皓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接着道:“你相信我吗?”
身后的梁媛儿直点头,一双浮肿的大眼睛明亮地闪烁着。
虽然没有回过身去看她,但阿皓分明也感觉到了她的信任。
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坏笑,道:“那就别紧张,等会按我说的去做。”
梁媛儿俯下身去拾起那柄锋利的匕首,匕首并不远,就落在她身旁一丈之内。
尽管梁媛儿俯身去拾这匕首的动作,既不镇定也不自然,但厅殿里的其他人却好像都没心思去注意她,甚至连安坐金榻的朱四爷也没有发现,因为此时的他亦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眼前这死寂一般的战局。
匕首已拾起,梁媛儿双手紧紧地握着它。
阿皓轻轻迈了一个碎步,右手的剑握得更紧了,看来率先出招的还是他。
他已别无选择。
“媛儿,如果此战我们能不死,我一定娶你。”这是出招前,阿皓抛下的最后一句话。
梁媛儿当场有点萌住,一股暖意直涌心田,泪水已不可抑制地流下。
就在梁媛儿温暖的泪水夺眶而出的一刹那,阿皓已经出招了。
只觉黑影一窜,白光一闪,他的人已攻至薛仁山的身前,而他的剑已朝薛仁山的咽喉处,急啸而去。
好快。名震江湖的“昆仑怪杰”再一次完败,只是这一次他败得更惨,败得更彻底。
只是一招,他甚至连拔出那把“拂月宝刀”的机会都没有,自己枯细的脖颈已**裸地呈现在阿皓的剑光之下。
又是“雪银枪”!蒋昭华的雪银枪又一次及时杀来,硬生生地将薛仁山咽喉前的那抹剑光挡下。
说时迟那时快,阿皓只是稍一侧移,手腕逆向一摆,剑光擦着那杆“雪银枪”的枪身,急速朝蒋昭华扑去。
白色的剑光与银色的枪身剧烈摩擦处,火花四溅。
蒋昭华当然料不到阿皓还能如此攻击,他更料不到阿皓在倾力攻出第一剑后,竟还能在瞬间攻出第二剑。
而且这第二剑的速度,比第一剑还快。
“哐···当···”,剑光再一次被挡下。
就在蒋昭华一筹莫展,只能坐以待毙的时刻,妧金刚的“霹雳堂神斧”又及时杀来,在那杆“雪银枪”枪身的第二尺部位,成功挡下了阿皓白如闪电的剑光。
还有没有第三剑?阿皓还能不能在此瞬间挥出第三剑?
本来有,本来他是可以做到的,但毕竟如今的他大伤未愈,元气也远未恢复。最重要的是,每当他倾尽全力攻出一剑,他胸肋处的旧伤口便会破裂一次,他就立马要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疼痛。
所以,当他全力挥出的第二剑被妧金刚挡下后,他已到达了极限。而胸肋处所传来的钻心疼痛,也让他的第二剑失去了本应拥有的力量。
失去了力量,连名字都没有的剑,又如何能抵得住号称“霹雳堂”第一神兵的“妧氏神斧”?又如何能受得了“霹雳堂”第一高手妧金刚如此迅猛势急的一击?
当然抵不住,当然受不得。
斧剑交鸣,斧声雄浑激昂,剑声却幽淡婉转。阿皓只觉胸口一阵摧心斥骨的痛,鲜血从唇角顺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