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那句话,禅院家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栖息地。这里虽然到处都种了风雅的草木,但是人们对于有可能伤害到这些植物的虫蚁鸟兽却毫无怜悯之心。最近禅院家的人都很忙碌,顾不上关注角落里的一颗新栽雪松,等他们回过神来,这颗品相上已经算不上完美的树迟早会被清理掉的,而在这颗幼年的雪松身上筑巢的动物们自然也要搬家。
到那时,直哉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悠哉地坐在屋顶发呆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和前途莫测的雪松、松鼠和小啄木鸟产生了一丝共情的心理。
坦白地说,这样的直哉在禅院家属于怪胎,之前的他在众人眼里可不是这样的。
先前的禅院直哉仗着自己是父母老来的幼子,相貌可爱天赋出众,没少在同龄人的圈子里作威作福,就连大他许多的哥哥姐姐他也敢欺负,唯独在大人面前装得十分乖巧。
他大概是个天生的小人,趋炎附势,欺软怕硬。这一套在禅院家吃得很开,于是直哉越发得意,仗着自己得宠就可着劲欺负那些平庸的孩子。
然而夜路走多了就会撞上鬼,直哉揣着自己那点小聪明,欺负到了一个不好对付的人头上。
那就是他的表兄,禅院甚尔。
虽说现在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是放在半年之前,谁都知道直哉看他那个堂兄不顺眼。至于是真的不顺眼,还是看他没有天赋所以在家族里不受重视好欺负?抑或是还有些别的不为人知的原因?这就说不准了。禅院家明明有那么多不讨大人喜欢的孩子,可直哉偏偏定准了其中最不好惹的甚尔下手,这种行为多多少少有些莽撞。
直哉变着花样地欺辱甚尔,甚尔一开始懒得搭理他。一个猫憎狗厌的熊孩子罢了,跟他计较得不到一点好处,甚尔不愿意干没好处的事情。
然而他的懒怠被误解为了软弱,这下直哉更来劲了。终于,在他一次又一次的骚扰之下,甚尔被彻底惹恼了。
普通人被惹怒后或许会选择争吵或是打一架,但甚尔不同。他比较狠,直接挑个没人的时候,一巴掌把这熊孩子摁进了水池里。
直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好几口池塘低的泥水了。他本能地想张口尖叫,可一张嘴就有腥臭的池水倒灌进来,水中掺杂着泥藻的碎屑。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满心的羞愤淹没了直哉,他闭紧了嘴巴,拼命挣扎起来。
直哉是有‘天赋’的孩子,同龄人比打架基本没有打得过他的,然而他这次碰上的是甚尔,是个天生的暴力胚子。如果说直哉的武力值在同龄人里万里挑一,那甚尔就是百万里挑一,甚至往前数几十年都没出过他这样的人,直哉那点力量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
在甚尔的暴力镇压下,直哉那点反抗连一点水花都掀不起来。
甚尔一手捏着直哉的脖子,另一只手扭着他的胳膊把他脸朝下地摁在水底。直哉一开始还想蹬腿踢他,但是甚尔直接用膝盖压住了他的腿,这下直哉彻底动弹不得了。
水面不断泛起波澜,偶尔还有气泡浮上来,甚尔都没理会。
他就这么一脸漫不经心地扣着直哉,直到掌心里的挣扎逐渐变得微弱,水面也渐渐趋于平静。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犹豫,丝毫不担心失手杀人的可能性,简直是天生的恶棍。
冒失的熊孩子遇上混不吝的恶棍,自然只有熊孩子吃瘪的份儿。
等甚尔终于把直哉拽起来时,这小孩已经没有意识了,双眼死死地闭着,脸上的水渍和鼻涕眼泪混在一块,看起来又脏又狼狈。
甚尔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欺负这种小孩在他看来并不值得高兴。他像拎着一条落水狗一样把直哉拎上岸,先是伪装出了失足落水的现场,然后抹掉了一切属于自己的痕迹。
等他做完了这一切,直哉还没有醒转的迹象。甚尔嫌麻烦地‘啧’了一声,拎起直哉,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
“噗咳——!”直哉猛地吐出一大口水.
甚尔把他丢在地上,他就蜷缩起来,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拼命地张大嘴巴呼吸。
他还在不停地从口鼻中咳出积水,但已经没有窒息的危险了。
甚尔冷眼看着直哉浑身湿漉漉地蜷缩着,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没给他带来任何一点快感。
他只觉得麻烦。
“以后少来烦我。”
撂下这句话,他就潇洒地走了,丝毫没有在意直哉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