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兜了两圈后,直哉就总结出了阿依努术师所谓‘加护’的缺陷。
这大概是个只能在固定范围内生效的能力,类似于咒术师所说的‘束缚’,以一定的限制为代价换取能力上的增幅,而阿依努人给自己的限制大概就是必须停留在聚居地附近。
以阿依努人聚居的深山为中心,向外辐射三千米以内的距离,能力效果与辐射距离成反比,一旦靠近了这个三千米的界限,阿依努猎手们的追逐就会变得迟缓起来。
仔细思考他们动作变慢的原因的话,一来是他们觉得已经快把他驱逐出境了,所以稍微放松了警惕;二来就是‘加护’给他们提供的速度增幅已经到达了极限,他们不得不慢下来。
如果以这个速度还追不上直哉的话,离开了这个范围就更不可能追得上了。
直哉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在即将离开这个范围的时候忽然回头,拔剑刺向为首的阿依努女青年。而女人的反应也十分耐人寻味,与之前有恃无恐所以丝毫不闪躲的态度不同,这一次她眼神一凝,果断侧身,用手中的弓箭格挡住直哉的剑刃。
玉质的剑刃与木质的弓身相撞,发出的竟是金石般铿锵清亮的声音。
二人的咒力隔着武器互相抗衡,直哉微微一眯眼,平衡被打破,一丝外溢的咒力如同无形的刀锋,瞬间割断了女人鬓角一缕发丝。
他咧嘴一笑:“果然是这样,不仅是速度,连防御力都没有那么惊人了。”
他一击试探得手,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果断收手后退,半点没有继续进攻的打算。
秘密暴露,阿依努女青年反手蹭了蹭被气刃割痛的脸颊,眼神中的寒意如野狼般渗人。
直哉看也不看四周将他包围起来的猎手,七支剑握在手中,剑尖垂向地面,“放心,我从来不会伤到女孩子的脸。”
也不知道那位女猎手听懂了没有,她的眼神变得越发冰冷。
张弓、搭箭,她再次瞄准了直哉。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直哉其实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在知道了阿依努族‘加护’的真相后,他其实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如果阿依努人真的能在整个北海道的范围内化身六边形战士,那他可能还要头疼一下,可既然这个范围只有三千米,那他根本不需要担心。
对付他这样的水平,三千米是极限,那么对付其他不如他的咒术师,阿依努人的加护可以生效的距离就更远了,说不定包含小半个北海道也不在话下。怪不得咒术师们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拿下这片土地,看来阿依努族的确有些不凡之处。
可从加护的原理上来看,阿依努族给自己定下的束缚是不能离开聚居地太远,而加护的增幅也只是在速度和防御,而非攻击力,按理来说能给自己定下这种束缚的族群不会特别好战,那么他们到底为什么一上来就想要自己的命?
直哉百思不得其解。
被锋利的箭尖指着心脏,他的表情却很轻松,现在比起探究‘加护’的秘密,他更想知道阿依努人这么针对自己的原因。
于是他再次说:“不如我们聊聊吧?”
女青年持箭的手没有分毫放松,她冷冷地说:“上次、这么说、你想杀我。”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解释……”
当时情况特殊,阿依努族一副仗着有加护拒不配合的样子,那种情况下不管直哉问什么他们都不会老老实实回答的。
看起来他们似乎对自己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而且对此深信不疑,深信到一见面就是毫不留情的杀招,丝毫没有考虑过误会的可能性。
于是直哉说:“明明你们也想杀了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是、灾厄。”女青年的一句话让他愣了神,“做了、就来不及了。”
她这句话所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大,光是‘灾厄’二字就令直哉不得不多想:莫非阿依努人还有这种本事,能透过人类的外表看到他影中的灭尽龙?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阿依努人追杀他就不是因为私仇,更不是因为认出了他禅院家继承人的身份,而是真真正正出于大义的考虑,想要在他这个灾厄祸乱大地之前抢先除掉他。
直哉试探性地问道:“你说我是灾厄我就是灾厄?凭什么?”
“我的箭、大神的旨意。如果你不是、就不会受伤。”
祭祀透过土地上的魂灵看到了灾厄的降临,为此还专门给他们这些猎人开放了特别的加护,短时间内他们手中射出的箭矢都会有天意指引,无法杀死无辜者,却可以对灾厄和污秽者一击毙命。
直哉皱了皱眉,“你是说,如果这件事是误会,那么你的箭就不会伤害到我?”
女青年笃定地答道:“是,乌塔力之箭只杀恶人,不伤善人。”
‘乌塔力’即是阿依努人对自己一族的称呼,比起在阿依努语中只代表‘人’这个笼统含义的‘阿依努’一词,他们更喜欢别人用这个词来称呼自己。
她这句话说得倒是很流利,流利到直哉忍不住嘀咕:“这难道是什么民族座右铭吗?”
座右铭这个词对女青年来说还是太现代化了,她显然没听懂,眼神中划过一丝茫然,随即嘴唇紧紧抿起来。
不管这个天灾想玩什么样的把戏,她都不会让他得逞的。要知道污秽最擅长用美丽的外表和甜蜜的话语来伪装自己,她是信仰大神的猎人,断然不会被这家伙貌似无辜的外表所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