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惨大概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直哉这句话完全就是在重复自己的说辞。
——把我当成天灾不就好了吗?
只有设身处地感受过这句话的杀伤力后,他才知道站在受害者的角度,这种说法有多么不可接受。
什么天灾……完全就是强者对弱者的嘲讽,意在指出双方天堑般的差距,以及合理化自己的掠夺剥削罢了。
他试图反驳:“这怎么能一样?人类是多么弱小的生物,怎么能和长生不死的我相提并论……”
直哉挑眉:“有什么不一样?”
无惨哽住。
“长生不死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擒拿住。在我之上还有许多更加强大的生灵,对于那些宏高的生态位而言,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弱小,一样的脆弱,你凭什么觉得自己算是例外?”
就连地位崇高的古龙,都会在死后坠入瘴气之谷,化作整片大陆的养分,任由其他生物撕咬吞噬。
小小一只不死的恶鬼,凭什么认为自己值得比古龙更加优厚的待遇?
无惨的胸中油然生出一股被轻视了的恼火。
他恨恨地冷笑一声:“你也就是说得好听,等你真的落到我现在的境地后,恐怕未必还能说出这些漂亮话。”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直哉自己怼爽了,根本不接他的茬,“趁着天还没亮,好好回味一下这一生吧。”
马上他就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无惨听出了直哉的言下之意,所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试图用不死引诱直哉,可对方却丝毫不在乎,那么他的底牌就已经耗尽,面对实力远胜于他的直哉,他毫无胜算。
快思考!怎样才能逃过这一劫?
他目眦欲裂,尖锐的獠牙将嘴唇刺破,血珠从伤口流出来,被直哉注意到了。
……不死者的恶臭。
他垂眸,不再去看。
风雪逐渐变得弱下来,同时天边出现一线朦胧的光。
太阳快升起了。
为了控制无惨,直哉第一次如此长时间地用自己的影子侵蚀现实,咒力的消耗比他想象得还要庞大。不过好在他的付出都是值得的,现在日出已经快到来了,当无惨在第一缕阳光下化作一缕青烟的时候,他的任务就结束了。
等到这个世界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他就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去见那些许久不见的好友们。
消失了这么久,再见时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直哉轻轻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想法都晃出去,专心准备接下来的行动。
他要将无惨从影子中解放出来,沐浴阳光,但与此同时还要小心警惕任何异动,以防他趁机逃跑。
他将七支剑重新握在手上。
与此同时,安静了许久的灶屋宅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动静。
炭治郎与祢豆子很听直哉的话,从头到尾都留在屋里,没有试图窥视外面的状况,即便他们已经很久没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声音。
灶门葵枝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长子长女紧张的表现,她也意识到外面正在发生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她尽力配合,始终保持沉默。
但这种状况很难维持长久,因为随着夜晚的结束,灶门家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开始逐渐醒来。
因为雪夜,阳光比平常出现得要晚一些,但孩子们的生物钟已经到该起床的时间了。
最先醒来的次男嘟囔着坐起来:“好困……咦?妈妈?兄长和姐姐也……你们为什么都坐在那里啊?”
小孩子无法理解大人们为什么紧张,见母亲和哥哥姐姐都沉默不语,他困惑地揉了揉眼睛。
随着第一个孩子醒来,其他几个也陆陆续续醒了,见他们本能地要叫嚷,祢豆子赶紧比了个‘嘘’。
她小声解释道:“我们正在玩不出声的游戏哦,谁能坚持的时间最长,谁就赢啦!”
她对付小孩子很有一套,本来还有些不安的孩子们听到是在做游戏,纷纷积极响应,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祢豆子轻舒一口气,同时悄悄握紧了拳头。
炭治郎侧头看着妹妹,无声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祢豆子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握住兄长的手掌。
灶门葵枝从背后抱住了自己这对儿女,母子三人互相传递着勇气和力量。
屋外,直哉紧盯着天际的微光,打算在太阳露头的一瞬间,将无惨挂起来晒。
又过了一会儿,风雪总算停了,天空中只零星飘落着几片雪花,太阳也缓缓冒出一个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