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明明强得一塌糊涂,却还是用这样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他随便一句话都能对他造成伤害——伏黑惠终于放下了芥蒂,在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仔细地组织起不会刺痛到他的语言。
“我觉得……我们只是咒术师,不是英雄,如果只有使用‘恶’的手段才能保护自己和他人的话,那就有作恶的必要。”
这如同他一意孤行地想要保住虎杖一样,他明知道他体内的两面宿傩可能带来灾难,但是如果为了保护虎杖这个‘好人’,他宁可做出邪恶的决定。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就别假装会被眼前这种程度的血腥吓到的无辜样子了。
“……惠。”直哉呆呆地看着他,鼻子忽然一酸。
伏黑惠:“?”
这下他是真的吓到了。
“你,你哭什么?”他手足无措地看着直哉,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能在冷酷无情的杀手和眼泪汪汪的哭包之间无缝切换。
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直哉狠狠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抹眼睛,把眼皮鼻头蹭得一片红扑扑,但是他没有真的流眼泪。
“我没事,我就是在想……一眨眼你怎么都长这么大了啊,我都没来得及看着你……”
他一边念叨一边抹眼睛,一副情绪激动的样子。
虎杖小声嘀咕:“……爸爸?”
猪野小声附和:“这是爸爸吧?”还是那种会因为缺席了孩子的成长而感到难过的类型。
伏黑惠额角泛起青筋,一人给了他们俩一拳,“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他怎么可能是我爸啊?!”
直哉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久久不可自拔。
那个会扒在他脚边抬头叫‘小叔叔’的孩子仿佛还在眼前,结果一回神他都长成这个样子了——他怎么能这么懂事啊!!
没有小孩天生就是懂事的,懂事的孩子一定是吃了很多的苦,才早早学会了照顾他人。
直哉既欣慰又心疼,在心里下定决心要保护这个平行世界的小侄子,争取让他变得任性一些。
不得不说他是个溺爱的家长,如果惠真的是从小被他抚养长大的话,可能早就变成一个横行霸道的小霸王了……
好在这个世界的伏黑惠性格已经定型,不会因为他突然的出现就改变,他看着直哉望向自己的眼神,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好像看见了……慈祥。
直哉斗志满满,打算从满足小侄子的第一个愿望开始入手。
他来到尾神婆婆面前,“老人家,你们都有什么同伙?说出来吧,我不会杀你的。”
尾神婆婆抖了抖,然后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盘着手里那串念珠,战战兢兢地念念有词。
大约是被粟坂的下场吓到了,在稍微平静了一点后,她追问直哉:“说到做到么?只要供出了同伙,你就会饶过我一命?”
直哉认真地看着她,“不包括刚才那家伙,不包括你所谓的孙子,只要你说出一个真实的同伙,不管是诅咒师还是咒灵还是别的有意识的东西,我都不会杀你,说到做到。”
……其实本来也不会杀她的,别看粟坂被搞得那么惨,其实他还活得好好的呢。
他说自己很擅长把人搞到半死再留一口气,可不是吹的。
尾神婆婆琢磨了一下这番契约,觉得没什么漏洞,便同意了。
“好。”
话音落下,契约成立,只要尾神婆婆说出符合‘同伙’要求的情报,她就能暂时保住性命。
她用那双被赘皮遮成一条缝的小眼睛深深看了直哉一眼,手中转珠转过最后一圈,随后说:“我的同伙的名字就是……”
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念诵、转经,随着‘真名’即将被唤出,术式成立。
亡魂从地狱被召唤回来,复苏在活人的身上。
直哉背后,尾神婆婆的孙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重新站了起来。
他被灭尽龙咬断的双腿不知什么时候重新长回来了,一层遒劲有力的肌肉覆盖了白森森的腿骨。
直哉像是冥冥中产生了某种奇异的感应,他愣愣地回过头去,看向那个从一开始就被他忽略了的年轻人。
尾神婆婆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说出了那个预谋已久的名字——
“「禅院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