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象征性地挣扎了一瞬,那轻薄如纸的父爱便被死亡的恐慌压过,求生的欲望胜过一切,他嘶哑地大叫道:“我愿意!我愿意!”
‘神明’轻笑一声,“原来也不是所有父母都这么爱自己的孩子呀。”
于是,濒死的男人受到了‘点化’,变成了现在这个强大的样子。等他醒来时,孩子已经不见了,他一厢情愿地想着:那孩子是被神仙接走了,现在一定还在某个地方过着快活日子。
然而,那个小小的婴儿早就死了,在他神智不清的时候,化作了他变成鬼之后的第一顿美餐。
紧接着的第二餐,原本是人的恶鬼追上了自己逃跑的妻子,将她拆分入腹,心里满是报复的快意。
看吧!看你抛弃我后,最终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自那之后,他便不受束缚地四处吃人,尤其喜欢挑那些人口兴旺的大家庭。他会当着母亲的面杀死她的孩子,在她绝望的哀嚎中猖狂地大笑——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延续他当初对自己的妻子做的事,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中,他的父亲对母亲犯下的暴行。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但直哉并不同情他。当这只恶鬼毫无悔过之心地对他撒谎,声称自己没有吃人的时候,他在直哉的心中就不算‘同类’了,而是‘异类’。
既然是异类,就可以当做食物,非常简单的道理。
只不过,在这悲惨的回忆中,有一个十分令他在意的地方,那便是将这个人转化成鬼的那个‘神明’。
他究竟是谁?如果是鬼王的话,那他是否还在附近,一直关注着这只新鬼?
梦境结束了,直哉渐渐陷入深层的睡眠,但一个念头已经种在了他的脑袋里:醒来后,再去梦中那个男人被转化的地方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而另一边,在那只鬼遭遇到他的地方,一个头顶莲花冠,手持铁折扇的男人如鬼魅一般忽然现身。
他的到来给周围的土地染上了冰霜的颜色,但他的笑容却和煦如春风,以扇掩面,“啊呀呀”地感叹一声。
“一会儿不见,居然这么快就被消灭了吗?真没用啊。”
如果直哉在场的话,他瞬间就能听出来,这是男人记忆中那个蜜糖一般的神明的声音。
和他想的一样,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不折不扣的恶鬼。
他的眼睛是奇异的七彩颜色,一边眼瞳里印着‘上弦’,另一边印着‘贰’。
这就是鬼杀队苦苦追寻多年未果,只在一些久远的记录中出现过的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之贰,童磨。
童磨其实远比众人想象中出现得更频繁,只不过见过他的鬼杀队剑士都死了,所以至今也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其实他是不怎么在意的,也没打算杀死那些人,鬼杀队剑士的肉质坚实又难吃,不符合他的口味。
但那些人见了他都像打了鸡血,即便是恐惧已经席卷了全身,却还是不要命地冲过来。所以他们都死了,童磨像随手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杀了他们。
别误会,他对蚂蚁没有恶意,偶尔还会特地避开脚下的蚂蚁走路,可是——故意往他眼前爬的蚂蚁,岂不是很碍眼吗?
于是他把他们全都清理掉了。
童磨从来懒得主动搜寻鬼杀队的踪迹,但这次情况特殊,他们的鬼中之王连夜紧急传唤他,叫他来这里查看现场。
到了这里,童磨才想起自己几个月前闲得无聊转化了一只新鬼。
童磨好奇是哪个剑士杀了这只新鬼,要知道他可是给了他足够匹敌下弦的血液呀,不该这么简单就死了的——可当他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气味后,他又茫然了。
直哉将现场打扫得很干净,那只新鬼残留的所有血肉都被分解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而他和香奈惠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但他不知道,人类的气味对鬼来说就像黑夜中的萤火,就算只是暂时落脚留下的微弱气息,在鬼的嗅觉中也清晰可辨。
——一个是如同花一样香甜美好的女孩子的味道,这个他很喜欢;另外一个则是更加吸引鬼,在他看来却有些奇怪的味道。
童磨身为上弦,自然不会像普通鬼一样被稀血的味道迷惑,他理智而清醒地分析着气味中的线索,最后得出了一个奇特的结论。
这个气味的主人好像,不是人类。
但他也不是鬼,那个味道闻起来像尘埃,像血迹,像冰冷的爬行类鳞片,又像雷暴和烈火摧残后焦黑的废墟。
该怎么形容这个味道呢?
恍惚间,童磨灵光一闪:啊,他知道了——这是‘毁灭’的味道啊,是一切美好的东西被摧毁过后能令人联想到的味道。如果是这个味道的主人的话,杀死匹敌下弦的鬼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了。
童磨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这个味道的,虽然他还不懂喜欢是什么。
于是当鬼王追问调查的结果时,他诚实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是一个闻起来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和一头闻起来很讨人喜欢的怪物。”
鬼王无惨:“……”
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