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深夜,高空中的气流像凝结了冰碴,连呼吸都会带着肺部一抽一抽地疼。
直哉吐出一团白雾,拍了拍灭尽龙的脖颈,“阿咩,再快一点。”
灭尽龙原本不是擅长高速飞行的龙,但是在直哉的咒力加持下,它也能爆发出不逊于飞龙种的速度。
在飞行途中,影子中的真希忽然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嗯……这是哪里?”
直哉连忙将手伸进影子中,摸着她的头安抚她:“没事的,继续睡吧。”
真希看见身旁模模糊糊有着真依的身影,又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稍微嘟囔两句就安心地睡过去了。
直哉松了一口气。
不是他不想把双胞胎留在京都高专,但那里目前来说没有值得他信赖的人。一年级都是其他世家听说他要入学以后临时塞进来的子弟,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居心叵测。高年级倒是有一位人品不错的学姐,只可惜正在外面做任务,要几天后才能回来。
没办法,他只好带着两个小姑娘一起踏上了前往东京的旅程。
当灭尽龙进入东京范围之前,直哉就悄悄地叫它降落了。
要是被五条家发现十影乘着巨龙半夜来临,恐怕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他让灭尽龙钻回影子里,又召唤出月迅龙。
“拜托了,茶茶。”
直哉附身趴在月迅龙的背上,它幽蓝色的皮毛折射着月光,将自己和直哉一同隐形,如同一阵无形的疾风一样在高楼大厦中穿梭。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中,一位彻夜加班的员工疲倦地伸了个拦腰,打算站起来泡一杯咖啡。
就在经过大厦的落地窗时,他忽然感觉余光中闪过一片幽蓝色的阴影——
“?”他下意识偏头,却只看到深沉的夜空,和通宵达旦的灯火。
一切如常。
他揉了揉眼睛,嘟囔着给自己接了一杯浓浓的咖啡,“唉,我是眼花了吧……熬夜熬太久了……”
这时,路过落地窗外的月迅龙已经飞掠到了千米之外。
直哉死死扒在它的背上,身上仅着一件不怎么厚实的外套,十指已经冻得有些麻痒。
他仅用最低限度的咒力维持自身温度,其余的都毫不吝啬地用在赶路的怪物们,以及影中沉睡着的姐妹俩身上。
其实还有一部分咒力盈余,但那是预留给惠的。万一那孩子真的觉醒了术式,他必须保证留有足够的咒力,用来帮助他平复咒力的暴动。
在合适的环境中,月迅龙的速度不比直线飞行的灭尽龙慢。东京林立的高楼大厦模仿了雨林中高低错落的树枝和树干,为它提供了充足的落脚点。
最后到达目的地时,距离直哉接到那通电话才将将过去三小时。
他猛地推开了事务所的门。
“我来了,惠在哪里?!”
玄关处没有开灯,他只能看到内间泄露出的一丝灯光。
以及,无声地站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他的甚尔。
直哉脑袋瞬间一空——虽然他设想过很多种和这个男人再遇的情景,但没有一种是像眼前这样,他带着沉重的黑眼圈和邋遢的胡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甚尔抱着那把从禅院家带出来的特级咒具,守在门外,既是在保护自己的妻儿,也是为了等待直哉。
在看到直哉的时候,他眼中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当初那个踮着脚都只能到他腰际的小豆丁,如今居然都长这么高了,差不多能和他的耳下平齐。
而那双眼眸,不知是不是他离开太久产生了错觉,颜色似乎变得更浅了……从浅棕色,变成了琥珀一样的淡金色。
“你……”甚尔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但话到了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是垂眸,推开了身后的门,“进来吧。”
灯光倾泻,照亮了甚尔的侧脸,他的眼中有血丝,显得有些疲惫。
在直哉的眼中,他也变了。身上万年不变的黑色短袖变成了柔软合身的深色毛衣。虽然还是阴暗的冷色调,但莫名地就把他整个人的气质衬托得柔软许多,长年围绕在身边的杀气也淡得近乎于无。
十年时间,把两人都改变得太多。
直哉沉默地跟在甚尔身后,进了孔时雨的办公室。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了简易的病房,一扇屏风后面,是高烧昏睡不醒的惠。
孔时雨和由纪子都被打发走了,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这个事务所中只有甚尔一家加上直哉四个人。
惠的母亲,也就是甚尔的妻子,静静地守在床头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目光小心而温柔。
直哉看到那个眼神,不知为何心里颤了一下。
当她听到甚尔故意弄出的脚步声,抬起头时,直哉看清了她红肿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
“甚尔,”她轻声呼唤道,“还有这位是……?”
甚尔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寻找适合直哉的称谓。
而直哉已经越过他来到惠的病床旁边了。
惠的母亲下意识倾身,用手臂护住了惠。
她并不是对直哉有敌意,只是作为一位母亲,下意识地保护住自己生命垂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