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蒙马特轻轨站后面的小街里,邱劲如愿以偿的找到了一家二手杂货店。店堂内光线阴暗,天花板上罩着铁丝的电灯仿佛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货色,木质的柜台上伤痕累累,凌乱的摆放着小提琴,鼻烟壶,几幅积满灰尘的油画,几个军刀军靴,一个镶嵌着玉石的鸦片烟枪,正中间摆着一个象脚凳,下面有某殖民地军官的签名,证明此物来自于加纳。
邱劲四处张望,这时店主闻声进来,用鼻音浓厚的声音问:“你想找什么?”
邱劲指了指衣架上挂着的几件迷彩风衣:“M65,有么?”
“当然,”店主是一个略显秃顶的矮胖子,他打开一个壁橱:“你需要的东西,这里都有。”
邱劲过去,很快的抽出一件半新不旧的绿色短风衣,闻了闻没有异味,就放在一边,然后来到柜台前从一堆卡巴军刀、五颜六色的军表中间,挑出一只磨砂银色的打火机。
“ZIPPO1932磨砂板,”老板狡黠的看着他:“很有眼光。”
“一共多少?”邱劲不想继续耽误时间。
“这是真正的宾夕法尼亚歇洛克工厂生产的野战风衣,专供美军第101空中突击师的产品,随后辗转流落到一名法国外籍军团的少尉军官手上,陪着他在北非的沙漠,在纳米比亚的丛林度过了五年时间。”
店主抚摸着那风衣的袖口,边角:“多好的质量啊,虽然非洲酷热的太阳让她有少许褪色,但一点都没有磨损、损坏的样子。”
“二手衣服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邱劲不耐烦:“你想不想卖钱了?”
“500欧元。”店主一本正经的说:“真正的雇佣军,即使是最爱国的外籍军团的士兵,都有一件M65,没有例外。因为她实在是太可靠,太好用了。”
说完,他拿起刷子,仔细的清理风衣上可能的尘土和毛发,也许还有前任的头皮屑。做完这一切,还给那打火机填上煤油,实验点火正常,才放在邱劲的面前。
邱劲笑笑,刚刚在街角,他就看到一个雇佣军,五十多岁的样子,喝得烂醉,倒在街角,身上穿的就是这种风衣,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每当执行完任务拿到一大笔钱以后,雇佣军总是发誓洗心革面,再也不做这种刀尖上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哪怕是做门房,干保洁也比这卖命的营生强。作为新生活的第一项,他们就是换下这历险生涯中形影不离,从不离身的短风衣。然后换上一身笔挺的西装,改掉那随地吐痰、用手擦鼻涕的习惯,让自己融入这常人的社会生活中。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到蒙马特借酒浇愁,向以往的战友们抱怨找到的工作多辛苦,租住的房间有多少蟑螂和油烟,法国女人又很狡猾骗光了他们的钱。
随着一杯杯的威士忌下肚,雇佣军卖命的钱中的绝大部分就跑到了酒吧老板的口袋里,等他们脱下西装,皮鞋换酒钱以后,他们会来这种二手店里,重新买回他们当初丢弃的M65短风衣。守在酒吧里等待着雇主的出现。
巴黎蒙马特的M65,大都自带这种故事。
“打火机是附赠礼品!”店主终于将风衣清理好,然后放到邱劲面前:“500欧元,如果付美元的话,按现时汇率。587美元。”
邱劲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张50美元的钞票:“我只有这些。不行的话,我去别家。”
店主脸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相当于48欧,也是雇佣军通常的价格,当然,雇佣军出售,即使是崭新的,也不会超过20欧,蒙马特的店主们通常用20或者更低一些的价格从雇佣军手中收购,然后再以40欧以上的价格卖出,售价具体多少,是看对象的,对那些因为好奇而闯入的游客,往往能卖出数百欧元的高价。
但眼前这位显然不是游客,只是那东方面孔,让店主有些生疑。
“这个价格,实在是太少了。”店主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拿衣服。但邱劲已经伸手将短风衣和打火机拿在手里。将钞票丢在柜台上,然后转身离去。
“很高兴和您做生意,以后有需要的话,随时欢迎,”
但邱劲已经消失在街角的夜幕当中……
蒙马特三街中间,靠近“老兵”匹萨饼店的AK酒吧,只是一排临街的柜台,酒客坐在吧凳上,半个屁股就在店外的街道上,这条街很窄,基本不会有汽车通过,因此酒客的安全不成问题。三街北高南低,倾斜超过17度,为了让酒客们能平等的坐着说话聊天,老板让工人将南边的位置垫高,形成一个一人多高的高台,为防止酒客们神志不清的从台子上掉下去,简单的做了一圈围栏。这围栏成了酒客们默认呕吐的位置。
邱劲穿着刚买到手的M65,走近AK酒吧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几个穿着同样绿色短风衣的酒客正在柜台前喝酒,大个子托尼正趴在栏杆上呕吐。
时间还不到晚上九点就已经喝得烂醉,这才是雇佣军酒吧的特色,酒吧从午后开始营业,一直到凌晨,天光放亮,酒保会把那些赖在凳子上、或者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酒客拖到店外,然后清理台下,也就是“老兵”披萨店门前的呕吐物免得老兵骂人,才拉下卷帘门,结束一天的的营业。
“酋长,是你么?”大个子黑人居高临下,远远的看到了邱劲,远远的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