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扇却双目微合:“说的也是啊。”
到了文化园门口,淘气却将车停下,看看白纸扇:“常先生,车油不多了,没法送您,要不然,您先自己打个车回去?”
我知道淘气是在生白纸扇的气,怪他丢下我自己上车逃走。可白纸扇怎么说也是帮我忙的,于是急忙止住淘气:
“费什么话,先进去,喝茶休息一下,你该去加油加油,一会儿我送常先生回家。”
淘气乖乖的听话,驶入文化园,在自家小院门前停下,左右修正了一下停车位,然后才跟着我们下车,也不提去加油的事情了。
庚子年的热来得早,刚刚春天气温就狂飙到28度,加上心急如火,我是一身臭汗。到家就进了卫生间冲凉换衣服。等我从房间里出来,他们两个已经在茶庵里坐定,刚刚沏好一玻璃壶绿茶。
“帽子哥,”见我过来坐定,淘气安慰我说,“这个古人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这回没赚到钱,以后还有机会的。”
不提便罢,提起来,我眼前就浮现出那副驾驶位上明晃晃的金砖,中间是佛教的还是德国的卐字符,精致而漂亮,更重要的是那金砖整整有10公斤重。
10公斤,价值三百五十万的黄金白金,只在我面前出现不到半分钟,就被公安拿走了。我还只能忍气吞声。
淘气见我没说什么,就转向白纸扇:“常先生,你说,这金砖贾明旺是从哪儿搞来的?是不是合法的?”
白纸扇没吭声,淘气说:“如果贾明旺是正道来的,他卖给帽子哥的那块金子也就是合法的。公安应该还给帽子哥,对么?”
白纸扇点点头:“这个林律师已经说过了,就不用再问了。”
两天来我已经见识到这位白纸扇的本事,于是虚心的问:“那么,常先生,您也看见那金砖了。上面有个德国标志的那种,是不是合法的?”
白纸扇说:“李老板客气了。我说过,和林律师相比,我不算什么。叫我先生,过誉了。您还是叫我白纸扇吧。我呢,您不介意的话,我也不叫老板了。年龄应该是虚长两岁,我叫老弟怎样?”
我拱拱手:“就这样定了!”
淘气却急了:“老弟对应大哥,你叫帽子哥老弟,帽子哥不就得叫你大哥?大哥可不是单看年纪,要能聚拢人心,能做决定主事儿的,就你那扭扭捏捏犹豫不决的品性,能当主事的大哥?”
“帽子是什么?”白纸扇问:“他怎么叫你帽子哥?”
我耸耸肩:“他们这样叫我好多年了,我也不知道这个外号哪儿来的。”
淘气笑笑:“我听酋长和大头兵都这样叫,也就跟着叫了。至于为什么,不知道,反正十来岁的时候就这样叫,叫到现在。”
“那,以后我也叫你帽子吧。”白纸扇说。
我说:“挺好,我们大院里长大的孩子都这样叫我。”
淘气给我们斟茶,气氛缓和了很多。白纸扇慢慢的喝了一杯茶,放下茶杯才说:“这个,帽子。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工字不露头。刚刚您去沐浴更衣的时候,我在您店里转了转。基本看不到什么真正的货色。有几件真货,可价值也不高。想指望着这个小店维持生活,恐怕都难。更别说发财致富了。”
我苦笑说:“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个店,好就好在不用付房租。至于家里的经济,只能算勉强维持。父母和一辈子没结婚的舅舅都是国企退休,有退休金,不用我养,还经常补贴我。这回买金块那15万就是从老人那里借来的。至于我嘛……”
我说:“当了几年的大头兵,也就混个二级军士。没学到什么本事,也没赚到钱。十几万退伍金买门口那辆凯越,再折腾这几年,也没剩下什么。家里的意思是,让我守着这个店,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将来攒点钱买房,找个老婆结婚。可如今的房价都好几万一米。我哪儿买得起呢。姑娘们吧,现在盛行毒鸡汤,没房根本没机会。钱少,约可以,结婚生孩子是妄想。我也正犯愁呢。”
看看淘气,我说:“如今我有点后悔,不该听老人的话,当什么古董店老板。像酋长、大头兵他们,出国去混机会才多。你想想看,国内安定团结**社会一片形势大好。我们这种当兵的什么都不会,就会打打杀杀。让我们去边境保护这**社会还行,放在**社会里,我们就不适应了。”
“帽子你是特种兵?”白纸扇问。
“什么特种兵啊,就是个山地师的侦查员。”
白纸扇问:“你刚刚说的两个人,酋长,还有大头兵,也是你们一起的小伙伴?”
“嗯。”我说,“一起长大的发小,还有你认识的,徐中明,他外号电兔,服役的时候一个军,也是一起回来的,现在在电脑城卖手机。”
“但刚刚提到的两个去了国外?”白纸扇有些好奇。
我说:“酋长叫邱正。酋长是外号。他去了英国,在一个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安全公司——也就是雇佣军公司当调查员,应该是混得挺好吧,他老板以前和他交过手,被打的心服口服,正好他退役,就忙着发聘书。大头兵叫什么来着?”
淘气急忙说:“大头兵叫李琛。”
“对,叫李琛。”我说,“他枪法不错,当狙击手了。也是二级军士。前一段他姑姑要他去国外继承遗产就走了。谁混得都比我强。”
“您这是怀才不遇,”淘气马屁跟上,“是金子撂哪儿都发光,您还没到时候呢。”然后给我们发香烟。
点烟打断了下说话,抽几口以后,白纸扇换个话题:“帽子,如果那金块能回来,保本以外,能赚多少?”
我算了算:“黄金的价格天天都在变。如今的价格在380元左右。目前看涨。古人说乱世藏金,世界正常发展,繁荣的话,这黄金的使用价值就上来了,手机,智能手表,电脑这些,都离不开黄金。作为饰品的价值反而不高。不过,今年的情况特殊,刚过年,就来个新冠,人就缺乏安全感,这个时候,黄金的价格就往上走。粗略算算,这500多克黄金加上其中百分之十的白金,能赚四五万吧。”
白纸扇听到这个数字,只是笑了笑。
我说:“这还得公安那边认定,贾明旺这金子来源合法正当。可我看见那德国标志就心慌。你说,这贾明旺从哪儿弄来的这金砖?凭他国企高管和当老师的老婆,合法收入恐怕不够吧?那金砖值三四百万呢。”
白纸扇不以为然:“如果人家是捡来的呢?法律上还有个偶然所得是合法的。德国纳粹的卐和佛教中的卐一模一样,所以我判断是从西藏弄来的。现在说人家的金砖来路不行还有点早。不够,非法的可能性高点,那灭门案是不是因为这金砖,还很难说呢。”
淘气惊问:“那灭门案的凶手,会不会来找我们?”
我摇摇头:“如果灭门是为了求财,如今石油小区那边闹那么大,凶手肯定也知道金砖已经被公安拿走了。犯不上跟我们置气。”
我看看白纸扇:“你觉得贾明旺的金砖,是从西藏弄来的?”
“有这种可能!”白纸扇道,“而且很有可能。”
淘气看看我:“帽子哥,不然,咱们也弄一辆车,去西藏看看?”
“西藏是遍地黄金?”我哂笑:“你是藏地密码看糊涂了吧?一群虔诚的佛教徒,为了守护佛法,就把宝贝都藏在什么古城里。然后等着几千以后你去挖出来?还有什么紫麒麟藏獒,如今青藏藏獒都是流浪狗,你不知道吧?”
淘气沮丧,白纸扇却认真的说:“淘气兄弟的想法,和我一样。既然古人教诲富贵险中求,那发财的途径也不光是写在刑法上,另外的途径肯定是有。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院子里喝茶是发不了财的,人穷的时候,必须多到外面去走走,多走走,机会才多。”
他说:“我的想法,先做准备工作。趁着出发前的时间,我还想再查一查贾明旺他这一家。死亡原因到底是什么。等查的差不多了,我们可以顺着贾明旺家自驾游的线路走一遍。就路上的可疑地点,在仔细看看,检查一下。也许,贾明旺那金砖真是捡来的,在某处发现个宝藏也说不定。”
我笑了笑:“西藏不是那么好去的。进去,要十多天,出来,也要半个月。贾明旺有钱,各种装备不成问题。就他那辆普拉多可是正牌的四驱、硬派越野车。好几十万呢。这经费哪儿来?”
白纸扇看看我:“我和淘气都叫你帽子,是大哥。这事还得你自己拿主意,做决定。去不去是原则问题,怎么去,钱、装备、车辆怎么解决是具体问题。原则问题你把握,决定了,具体问题,我们想办法解决。”
“去!”淘气鼓励我说:“帽子哥,咱们不是有这台凯越么?就开这辆车去应该没问题的。早就听说,有人开个QQ就跑西藏了。”
我懒得回,但白纸扇显然赞同:“全部费用里面,车是大头。其他费用么,当省则省。三四个人一台车,有几万块钱就够了吧?”
淘气立即说:“我去,我出两万。”他看我一眼:“不算给您那一万多。另外,我去找找电兔,他这两年赚不少钱。”
我瞪他一眼:“你小子涨行市了啊,我还没说话呢,你就答应了?”
白纸扇却起身:“刚从局子里出来,大家都累了。帽子,你好好歇歇,没事也想想富贵险中求、工字不出头这个理,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时候可不长,也就这几年,三十岁壮不起来,一辈子都不会壮。四十岁富不起来,一辈子也就是个穷人。君子固穷,我佩服,不过人家君子讲究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咱们为个啥?”
说完,白纸扇慢慢悠悠出了茶庵,向院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