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是李老板吧?我们是兴宁公安局的,有事找你,你在哪儿呢?”
听到语气和缓,但显然是来者不善,知道如今是天网密布,跑是跑不掉,何况我还不确定自己犯了什么事情。
“我在大学城这边的海底捞,刚刚和朋友吃饭。”一边偷看一眼冯教授。
冯教授对我的通话毫无兴趣,此刻正用一根巨大的鱼骨刺剔牙。
“大学城的海底捞,”那人重复一句,然后说:“你不要移动,我们马上过来。”
我急了:“有什么事情么,这么急着找我?”
“没事,找你了解点情况。”那人说完,应该是将电话还给父亲。耳机里可以听到母亲送人出去的声音:“对不起啊,我们李戡从小就淘,给您添麻烦了。”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我还在琢磨“了解点情况”的情况是什么意思,父亲严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你小子好好的等在门口,等公安同志过来。人家问什么,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跑是跑不掉的,好好接受处理,争取宽大。”
我不由苦笑:“老爸,我没什么事啊,不过,你这一说,我倒真想逃跑了。”
“不许跑!”父亲厉声,“你敢跑,我们家就没你这个儿子。”
停了停又说:“如今到处都是监控,到处都要绿码。你没见多年的逃犯都被抓了么,你能往哪儿跑?抗拒从严,将来法院量刑的时候,就会从重从快,严惩不贷。”
好不容易结束了通话,服务员过来结账,本来带着现金,但突然想到公安找我还是抓我?如果是抓我,应该先封了我的支付宝和微信账号。于是试着用微信支付,和往常一样。
微信没被封,看来事情不是父亲他们想象的那么严重,那公安的口气也不像对坏人,于是稍稍放心。
送教授出门,看着他叫了一辆滴滴离去,我这一根烟还没抽完,一辆蓝白两色的桑塔纳警车停在海底捞的门前,一名四十多岁的警察过来:“你是李戡么?”
第一个印象就是和电话的声音不同,这不是刚刚和我讲话的那个人。于是点点头说:“我是李戡,你们是?”
“我是刑侦总队的,我姓方。”那人朝我亮出警官证:“今天我区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请你到我们总队去一趟,向你了解点情况。”
重大刑事案!听到这个词,我心头一紧,不过,想到自己胸怀坦荡意气风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就坦然,跟着那警察来到车前,故意打个酒嗝,指了指副驾驶座位:“方警官,我坐后面头晕,你看……”
——警车的后座是带栅栏的,车门也是前座控制门锁,如果我不是犯人,那这个要求应该得到批准。
没想到方警官干脆利索的拉开后车门:“那我坐后面,你赶紧上车,我们赶时间。”
疫情期间的街道上空荡荡的,人车都少,警车车速挺快,不过,方向并不是我熟悉的公安厅方向。
“方警官,咱们这是去哪儿?”我试探着问。前面的司机很年轻,紧绷着脸,我知道问他没用。
“重案组啊。”方警官似乎感到诧异,但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哦,我们总队有多个办公地点的,重案组在江南,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说是一会儿,实际时间应该超过半小时,警车驶入郊外的省道以后,前面是一片黑黝黝的小山,借着天空的微光,能看到小山上隐约的高压线铁架。
这时警车转弯,在一段平坦的水泥路上跑了一段以后,来到一个大院门前。门前没有任何标志,大门紧闭,院墙上面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小楼顶上的铁架,仿佛移动电话的通讯基站。
司机按了按喇叭,大门打开,汽车驶入院子,院子里停了十几辆各式各样的小汽车,警车只有一辆。停车场一边是个篮球场,竖着两个篮球架。
我有些后悔不该冒冒失失的答应,至少应该问清楚去哪里,而眼下这个地方我一点都不熟悉。
“到了,下车吧!”方警官已经下了车,来到副驾驶车门前拉开了车门。
我犹犹豫豫的下车,见方警官没有拿出手铐,稍稍放心。跟着他一直来到二楼,在挂着“讯问室”牌子的门前敲了敲,有人开门,方警官让我走在前面,然后介绍说:“这就是李戡!”
房间里灯光雪亮,两张乒乓球桌一样巨大的工作台四周,满登登的坐着十几个青年男女,虽然都是便装,但那清一色的精悍神态,我知道都是公安便衣。
“坐吧!”方警官给我挪了把椅子,然后吩咐:“小邹,给李老板倒杯水。”
一个年轻女公安从饮水机取了一杯水递过来,我距离工作台比较远,就把纸杯端在手里。
“方警官,到底是什么事啊?”我勉强让自己面带笑容,“重大案件,听着怪吓人的。”
方警官似乎是做个手势,一名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公安走过来,坐到我面前,手里翻阅着一份卷宗:“今天下午,本市发生一起入室灭门杀人案。现场被杀四人。从现场提取的线索表示,你是最后一个和其中一名死者见过面的人。”
他将一张照片放在我面前:“你认识这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