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头顶上那轮明亮的月亮,只见光滑的铲子里面正裹着一坯从地下好几米深的地层里带出的旧土,然而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从这一坯还散发着清新泥土味道的土里正不停的向外爬出几条黑长黑长的虫子。这些个虫子两头稍尖身子扁长,大约有小拇手指大小。乍看上去有些象蚂蟥,但身子下面却长了几条纤细的足腿。它们通体鲜红,就好象刚刚喝过鲜血一般,让人吃惊的是,它们扁粗的身上还不时地散发着一股股恶心的腐臭味。
望着眼前这一幕,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那个白胡子老头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时,黑脸大汉快走了几步,从地上一把就抄起了那盏“气死风灯”,然后把灯光的火苗拧到了最大的亮度,将“气死风灯”端到了那把洛阳铲子的面前。借着玻璃罩里面透出的那缕桔黄色的灯光,黑脸汉子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瞧着那几条还在慢慢蠕动的虫子,满脸困惑的说道:“他娘的,老子走南闯北行走江湖这么些年,盗过的墓少说也有上百座,也算是开过眼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可今天是怎么了,遇到的怪事一桩接着一桩,这些鬼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啊?”。
“这些是千年尸虫啊!看来这下面很可能是个阴气极盛的积尸地,说不定下面还会有更难缠的家伙,要不然也不会有这种东西。据我所知,这种尸虫专门以新鲜的尸体为食,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死不了,所以才叫千年尸虫,弄不好咱们这几个人的小命都要搁在这下面喽!依我看,还是小心点好啊!俗话说得好:小心行得万年船!”白胡子老头借着拧亮的“气死风灯”,两眼紧盯这些个从泥巴土里爬出来的半死不活的虫子,语气非常肯定的回答道。说完这话,他的眉头却一下收紧了,脸上竟然掠过一丝的不安。
“千年尸虫?”黑脸汉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然后就开始盯着那几条虫子沉思起来,看样子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这时,一直蹲在盗洞旁边的少年见老头这么说,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啥意思,只好望着老头颤惊惊地问了一句:“那,那爷爷,咱们还摸不摸金了?”。白胡子老头没有回答,而是从腰间又抽出了那杆尺把长的老烟枪,重新装上满满的一锅烟叶,点燃后蹲在地上慢慢地吸了起来,紧皱的眉头收缩的更紧了,看上去内心深处好象在做着激烈的挣扎,一时半会难以下决心。
“二大爷,你倒底发个话啊!这单买卖是干还是不干?再说了,就算这下面果真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凭我们哥仨手里的二十响盒子炮,准能打他个稀巴烂,你老还怕个啥呀?”络腮胡子见老头半天不表态,只是一昧的埋头吸烟,忍不住从地上站了起来嚷嚷了几句,两只眼睛瞪的跟个牛眼一般大小。
这时,站在老头对面的独臂汉子可能也受到了贪婪了驱使,见老头蹲在地上吸着那杆旱烟,还是默不作声,只好抬头看了看刚才说话的络腮胡子一眼,接过话茬说道:“刚才二哥说的没错,我们哥俩手里的铁疙瘩可不是吃素的!不管下面有啥东西,就算是活尸僵尸,一通枪子保管送它见阎王。二大爷,您老是不是多虑了?”说完这话,独臂汉子用仅有的一只右手“噌”的一下从腰里拽出了那只德国造二十响驳壳枪,动作麻利的往屁股后面一蹭,只听“咔嚓”一声就将子弹上了膛。
白胡子老头依旧没有说话,还是蹲在地上不紧不慢的吸着那杆旱烟,眉头却几乎皱成了一条直线。络腮胡子见他还是这副不急不火的模样,显然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又说道:“二大爷,你今天做事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倒底咋回事啊?莫非上了年纪,胆子也变小了不成?要不,你老在上面守着,让我们哥几个下去,照例让你拿个大头如何?”说完这话,络腮胡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看上去对老头有些不满。
听完络腮胡子的话,老头可能受到了刺激,猛地吸了几口旱烟,铜烟锅里的烟丝一下变得通红起来,他的整张脸也似乎跟着变得通红起来。接着,他抬起头看了看蹲在旁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慢慢蠕动的虫子发愣的黑脸汉子一眼,又把脸转身络腮胡子和独臂汉子,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哥俩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做事鲁莽的象个猛张飞……唉,江子啊,你父母死的早,你又是家里的老大,以后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他哥俩了。干咱们这一行,虽然说不上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但也差不到哪里去,说不定啥时候一不小心就在阴沟里翻了船……这可不是手里有只盒子炮就啥事都能摆平的。”听了老头的教训,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脸大汉“噌”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独臂汉子和络腮胡子,眼睛里竟然闪过了一丝的杀气。独臂汉子和络腮胡子吓得赶紧垂下了头,乖巧的在一边不再言语。
“二大爷,他哥俩年轻气盛不懂事,何况又是您的晚辈,如果有些话说的不恰当,还请你老千万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啊!”黑脸汉子见兄弟俩不再说话,于是就替他俩给老头说了几句好话,算是赔礼道歉了。沉默了一会后,黑脸汉子把身子重新转了过来,冲着老头又建议道:“不过,既然您老说这下面是个阴气极盛的积尸地,按理说肯定少不了绝世珍宝供奉。刚才您也看到了从那个洞口传来的七彩宝光,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下面的珍宝非同一般啊!我估计不是举世无双就是世上罕见。如果能把它们弄到手,别说咱们爷几个下半辈子吃喝不愁,就是子孙后代也照样衣食无忧。依我看,既然大家伙劳神费力的来了,不如下去赌一把。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了,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啊。”
白胡子老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过话说道:“唉,不是二大爷不同意啊……想当年,你爷爷还有你爹就是一时起了贪念,在下面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才因此丢的性命啊!一转眼都快三十年了,可他们死的时候的那副惨状却时常在我的眼前晃悠呀!一想起这件事来,我就……”话还没有说完,老头就情不自禁地垂下了头,眼角里竟涌出了两滴浑浊的眼泪,难受的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也难怪,毕竟死去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和哥哥,更何况还是当着他的面惨死的啊!怎么能不让他难受?其实,不说大家也知道,干他们盗墓这一行的无非是父子或者亲兄弟,为的就是个人的安全。如果跟外人合伙,还没等宝贝挖上来,自己的小命就可能不保了。
见老头如此伤感,三条汉子都低下了头不再言语,只有呼呼的西北风在耳边响个不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三条汉子显然经不起那些财宝的诱惑,在巨大的贪念作用下,也许早已经把危险抛到了脑后,也许根本没有听进去刚才白胡子老头的话。在络腮胡子和独臂汉子的撮使下,只见那个黑脸汉子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液,瞪着红红的眼睛盯着老头开口说道:“二大爷,咱们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找到这个宝地,难道就这么轻易放弃不成?大不了,我们在下面摸金时加倍小心就是。再说了,干咱们这一行的,讲究的就是一个规矩啊!难道要违背祖宗留下来的规定不成?”说完这话,他满脸上的横肉都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
“嗯,说的也是……家有家法,道有道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说破就破啊!”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从嗓子里哼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般的唠叨了几句,看来黑脸汉子最后这几句话说到了老头的软肋上。黑脸汉子所谓的道规及祖宗留下的规矩,老头心里当然清楚,既然发现了墓穴,就一定不能空着手回去,多少要拿一些,哪怕是一件也好。否则,会非常的不吉利,也会给自己带来恶运。这就是所谓的贼不空手吧。
白胡子老头说完这几句话,又猛的吸了几口旱烟,表情犹豫了一下,接着把铜烟锅在脚下的石头上狠狠地敲了几下,看来终于下定了决心。然后,他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冲着黑脸汉子吩咐道:“等一下你们哥几个把盗洞挖好了,让我这把老骨头先下去探探路。如果没有意外,二娃子你再下去,江子你负责殿后……至于三娃子你就别下去了,你和四喜子留在上面望风。真要是下面有个万一,你俩就听信号往上使劲拉绳子……实在不行,你俩就各自逃命!咱老祖家可不能从此断了香火!”
“凭啥让我留在上面?我也要下去!”独臂汉子见老头不让自己下去,忍不住用仅有的那只右手将盒子炮举了起来,在眼前晃了几下,在一边发起了牢骚。而那个少年则抬起头,用颤惊惊地目光看了一眼干巴老头,没敢言语半个不字。
这时,黑脸汉子瞪了独臂汉子一眼,然后再次凶巴巴地吼道“你别他娘的罗嗦了,再罗嗦老子废了你另一条胳臂!难道你忘了你那条胳膊是咋断的?听二大爷的,这事就这么定了!”。说完,抬起那双千层底的黑布鞋,踩在了那几条还在慢慢蠕动的尸虫上面,用力碾压了起来,只见一股浓浓的血水一下子从他的鞋底下面喷射了出来……寒风还在耳边呼呼的咆哮,那轮明亮的圆月已经高高的挂在了树梢,田野里一片寂静,只有两把“流星铲”不时的发出了一阵阵轻微的响声。个把小时后,一个直径五、六十公分粗细的盗洞已经打的深不见底了,除了黑脸汉子和络腮胡子时不时的轮流上来透透气,整个盗洞里静的出奇,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独臂汉子见他俩很长时间没上来透气了,心里难免有些着急,于是就将手里的盒子炮重新插进了腰间,用那只残存的右手高举着那盏“气死风灯”,朝着阴森森的盗洞里照了几下,声音有些颤抖的喊了几嗓子:“大哥,二哥,见底了没有了?”。然而此时盗洞里却出奇的寂静,更不要说俩人的回答了。
独臂汉子不死心,干脆将那盏“气死风灯”放在一边,撅着屁股朝盗洞里面扯着嗓子又喊了几声。但盗洞里面依然没有回音。这时,一直蹲在旁边的白胡子老头见他哥俩迟迟没有回应,也没见他们出来透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已经被乌云遮挡住半边的那轮圆月,脸上忍不住掠过一阵惊慌,紧走几步来到了洞口前,望着那个黑漆漆的盗洞着急地说道:“坏了!难道下面出事了不成?快给我系上绳子,让我下去瞅瞅!”
独臂汉子嘴里应了一声,急忙和旁边的少年一起动手,将一根又粗又长的绳子麻利地系在了老头的腰间,然后死死地拉住了绳子的另一端,将他慢慢地放进了洞口里。随着老头的深入,绳子也一点点的向洞里延伸。不一会的功夫,偌长的一条绳子就只剩下大半个绳头在他俩的手心里了。
这时,突然听到盗洞下面隐约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紧接着,从盗洞里又传来了白胡子老头鬼哭狼嚎般的大叫声:“三娃子,快,快拽绳子呀!”声音里竟然充满了无比的恐惧。洞口上的两个人不敢怠慢,急忙风风火火的扯起了绳子。尤其是那个少年,更是忙活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要知道爷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墓穴没盗过?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没经历过?能发出如此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这还是第一次,肯定下面出了大事!
然而,就在他俩手忙脚乱往外拉绳子的时候,一阵沙沙的声音也从深不见底的盗洞里渐渐地传了出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那种声音听上去非常的密集,好像有无数条腿在洞壁上快速的游走一般。同时,随着绳子向上不断拉动,他俩明显的感到绳子那端的重量越来越重,好象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往洞里面反吸,刚刚拽上来不长的绳子竟然又被拉进去了大半截,强大的吸力反倒把他俩一下子拽到了黑森森的洞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