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台正是王美云的哥哥。他的家在杨集镇东头刘家庄，一个树木环绕的院子，院子里坐**南三间主屋。

坐东朝西和坐西朝东都是两间通梁的厢房，东厢房是锅屋，西厢房是私塾，都是土墙茅草屋。

刘家台长得十分秀气，嗓音又甜又细，除了性格有点倔强外，还真像女孩子。

刘家台有个妹妹叫王美云，比他小三岁。她的名字里有美字，但人长得不怎么样，不过倒是十分精明。

一张瘦削的瓜子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仿佛会说话；鼻梁高高的，嘴唇薄薄的，更显得聪明伶俐。

那时候，乡下的私塾，和城里的书塾或者书院什么的相比，稍微有点不一样——

前者不是以钱币作为学费的，只是到了逢年过节或者收获季节，学生家长会力所能及地送点粮食之类的东西。

刘家的私塾三年招一茬，一般来说，学生上了五六年学就算毕业了。

本来刘家台念书写字都十分认真，又加上早早接受父亲的熏陶和私塾里的耳闻目睹，因此在同学中显得出类拔萃。

刘家台上三年级的时候十岁，刘家私塾里来了一位叫武春梅的八岁女孩。

武春梅的父母是杨集镇街上唱淮海戏的，他们希望孩子学了文化，学戏会更加容易和高效。

武春梅长得煞是好看：苗条水嫩的身子，白净的瓜子脸，黑黑的瞳仁亮晶晶的，睫毛又黑又长。

她和七岁的王美云是一茬的学生，在私塾里两茬共十五个学生中，只有她们两个女生。

两个人从见面的第一天起就成了好朋友，课余时间，王美云总是跟着武春梅咿咿呀呀地学起了唱戏。

王美云享受着学歌唱带来的巨大快乐，但与此同时，刘家台却比她更加喜爱唱戏，学得更加投入。

一年下来，刘家台唱得比武春梅还要好。

农忙的时候，私塾都会放忙假，刘家台和王美云便到高家，跟武春梅的父母学习唱戏。

有了师傅亲自传授，没要两年，刘家台和王美云兄妹俩竟然能够自编自唱顺口溜一样的童谣，他们的歌声经常在家前屋后回荡。

伴着歌声，刘家台常常梦想自己在美丽的云朵间自由自在地飞，就像空中的风筝，飘在充满幻想的蓝天上。

刘家台十三岁那年，和他一茬的同学都到海州城读中学，可他却坚决不愿意，嚷着要去镇子上戏班子唱戏。

唱戏，在那个年代，尤其在有文化的人看来，是低人一等的行当。

王丰年夫妻俩当然不会让刘家台如愿以偿，他们宁愿让他继承家里的私塾，或者让他下地干活。

……

三年后，王丰年夫妻俩请了好几个媒人给刘家台提亲，可刘家台始终不同意相亲，经常因此受到父母的打骂。

刘家台跑到武春梅的家，没想到武家大门紧锁。他向两边的邻居打听，人家都说不知道。

原来，武家刚刚出了事，并且已经家破人亡。只不过，邻居们谁都不敢说。

……

刘家台记得，那是早春二月的一天早上，巨风刮了整整一夜，在田野里嗥叫而过，像是一群饿狼，把僵硬大地上的雪衣撕破、吞噬。

田地上只留下一些发光的白斑，道路上的泥土坚硬得仿佛是千年的岩石，又好似巨大的牙齿深深地扎进了泥土。

整个大地被白皑皑的大雪覆盖，乡村低矮房屋的轮廓依稀可见，房屋比较集中的地方，就形成了自然的村庄。

在零星的鸡鸣声中，巨大的红日懒洋洋地升起来了，渐渐升高、变小、变白、变亮。

寒冷的空气开始渐渐回暖，地上的雪慢慢消融，陆续有农户的烟囱冒出寥寥炊烟。

乡村的道路上仍然不见行人，但雪野上却飘荡着甜美刘家台和王美云甜美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