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2004年从山西来北京的。当时我的一个同乡,又是初中同学,他在北京的一家环保公司做部门经理,当时由于公司的发展很快,而且特别需要人,所以我就辞职来了。我老婆是2010年左右来的北京。”
“哦,你俩分居了这么长时间?”
“是,因为我们有个儿子,当年在老家上初中,所以她一直在家照顾孩子。”
“是这样呀。那您接着说吧!”
“然后我老婆也到了我们单位,只不过我们两个人部门不同。大概2009年左右,我们的单位改制,从民企变成了国企,所以我们生活和工作都是很平常普通的。”
“那您的单位叫什么名字,您主要从事什么工作的?”
“那个时期的吗?”
“对。”
“我们单位叫,北京绿环环保科技有限公司,我在单位主要负责管理工作。”
“什么方面的管理工作呀?”
“这——,有影响吗?”
“不好说,您还是多说一些,这样便于我们破案。”
“哦,就是,采购工作,买东西的事。”
“您单位是主要做什么的?”
“我们主要做市政污水处理方面的工作。”
“哦,那您的爱人,她负责哪方面的工作呀?”
“她主要从事设计工作。”
“哦,这样呀,那你们在工作上有交集吗?”
“哎,警官,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审问我呀?”佟富贵突然扬起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你们怀疑是我害了我老婆?”
“首先,在我们没有搞清楚案件的来龙去脉的时候,这确实是一种可能。但是请您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们只是在尽量摸清情况,您也知道,如果不搞清情况,我们不会妄下结论的。最关键的是,早一点搞清情况,我们就能更快的查清案件。”
佟富贵又恢复了平静,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们公司是一个300人左右的规模,主要从事的是项目实施,采购工作和设计工作,都是为项目服务的,说完全没有交集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是搞管理工作,她是普通的职工,而且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夫妻关系,所以平时在单位我们会尽量的保持距离,避免别人的闲话。”
“那你们有仇人吗?也不一定是仇深似海的那种。您只要回忆回忆有没有和谁有过矛盾,比如是经济方面、竞争方面,或是异性方面。。。。。。”
佟富贵听到这里,突然神情一紧张,眼神一变,但是忽然意识到面前的警察,马上就又恢复了平淡,“能,能让我想想吗?”
“好的,这个没有问题。我们还想了解一下您这次出差的情况?”
“其实我在2016年就离开了绿环,后来我们几个合伙人,开了一家专门从事进口分析仪表代理的公司。”
“哦,”丁凯听到这里,突然打断了佟富贵的话,“您是说,您从国企辞职了,下海了?”
“对。”佟富贵好像有些难言之隐,顺嘴答着,他怕丁凯再追问,马上接着上面的话题往下说:“这次去大连就是和一家日本公司谈设备代理权的事,谁知道一去就被隔离了,事情只能通过电话谈,不过事情还是谈完了。”
“那您说一下,这次出差是什么时间确定的?和您一起同行的还有谁?”
“谈代理权的事其实今年5月份就确定,当时本来就要去大连,结果北京发生了疫情,被迫延期了,北京疫情一缓解,我们决定7月20日去大连,谁知道大连又出现了疫情。和我一起去的人,是我们公司业务代表田满江。”
“好的,请您把田满江的联系方式给我们一下,回头我们还要去核实情况。”
佟富贵忽然发现这儿苗头不对呀,他犹豫了再三,还是把田满江的联系方式发微信给了郝玥。郝玥看了一眼手机,冲佟富贵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丁凯盯着佟富贵的眼睛问,“您觉得方成霞有自杀的可能吗?”
“自杀?”佟富贵眼神流露出来的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结结巴巴地说:“这个不太可能吧,她生活的很安逸,没听她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呀,也没看出她有什么反常呀?”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吧,”丁凯给郝玥使了个眼色,两给人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下物品,转过头跟站着的佟富贵说,“您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们主要还是想尽快地把事情搞清楚。您再回忆回忆,看看这些年有没有结仇的人,另外您再想想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好的。”佟富贵心情忐忑地看着丁凯他们走出了家门,但是房间的客厅里始终站立着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看样子是看着他的。他心想,丁凯他们很快就要去核实情况,而他必须要给他们提个醒。。。。。。
他拿起手机,在微信里写了几句,但是正在要发送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这样做不安全吧,现在的刑侦手段这么高超,自己的手机会不会已经被监控了,他发出的信息和打出的电话,会不会警察都知道呢?肯定会,这样发不行,还是遮掩一下的好。
他想好后,写了几句,“我们一起去大连谈的生意,你务必跟进。通知小张不要轻易松口,否则外商会咬我们一口的。”写完之后,他看了看,觉得很满意,给田满江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田满江发回来一条微信:“收到,放心。”佟富贵看着微信,心满意足地笑了。
丁凯他们刚坐电梯到楼下,郝玥就收到了技侦转过来的佟富贵和田满江的微信,她看了一眼,递给旁边的丁凯。
“就猜到这个老家伙有鬼,你看。”郝玥撇着嘴说。
丁凯看了一眼那条微信,笑了笑说:“这种反应非常正常。”他顿了一下,问:“你觉得,佟富贵这个人怎么样?”
“有嫌疑,但是不大。”郝玥想了想,顺嘴答着。
“哦,谈谈你的看法。”
“我们推断佟富贵的嫌疑最大,理由大概是:第一,共同生活,便于实施犯罪;第二,死者死亡时,恰好有不在场证据;第三,认尸后不愿尸检,明显是在掩盖证据,此点最为可疑。”郝玥停了一下,接着说,“这些最明显的证据,恰恰说明了他没有策划这起犯罪。理由是:第一,如果一个人精心策划一起谋杀的话,他绝对不会给自己造成这么明显的证据,尤其不在场证据过于刻意;第二,从刚才的调查情况来看,佟富贵开始神态自然,当发现我们在怀疑他的时候,他表现得过于紧张,应该是没有对被怀疑,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第三,我们走后迅速跟田满江的通风,通过写的内容可以断定,这是明码情报,明知道我们一定能看到,还要冒着被怀疑的风险通风报信,只能证明他事先并没有做好准备,而且也并没有和同伙通气。他如果精心策划此案,这些反应都不正常。所以,只能证明他所担心的事情,很可能会加重他的嫌疑,但是肯定不是本案的真实线索。”
丁凯越来越喜欢郝玥这个丫头了,她不浮夸,做事认真、心思缜密,关键愿意动脑筋、好琢磨,总是能透过表面看到实质,这些都是优秀刑警的品质,这丫头如果好好磨练,肯定大有前途。
“师傅,你觉得呢?”郝玥毫不掩饰地,希望得到丁凯的认可。
“我觉得吧!”丁凯有时也觉得自己挺烦人的,越是在关键时刻,越想卖官司。“我们还是调查以后,再做分析吧。”说着,扭过头就往物业办公室走去。
郝玥并没有生气,她知道,没有否定就是肯定。丁凯肯定认为她说的有道理,所以才不置可否。要知道,刑警这种职业,老辣的和鲜嫩的最大的区别就是——会不会轻易地说出来。
十二
乔楠上个周末不得不又回了一趟平谷,主要是三舅家在盖房,他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乔楠的母亲是平谷吴家村人,在母亲十岁左右时,姥姥因为肺炎去世了。母亲下面还有三个弟弟,最小的三舅当年才一岁多,姥爷后来没有再娶,母亲十岁左右在家干活,拉扯着三个弟弟,特别是三舅,基本上就把母亲当成娘了。
三舅很可怜,在二十多岁正当年的时候,在村办的砖厂里打工,结果出现了一次事故,一只被截肢。但是三舅并没有怨天尤人,而是自力更生,一只手撑起了一片天空,结婚、生子。而且两个孩子都特别有出息,现在两个孩子都结婚生子了,开始孝敬父母,给三舅和三婶出钱翻盖新房。北京的农村,二层小楼虽然很普遍,但是同样显示着实力和上升的势头。
乔楠真心地为三舅一家高兴,最开心的当然还是母亲,此次回平谷,母亲还交给乔楠一件重要的事,偷着拿出三万块钱资助三舅。三舅一辈子不容易,除了自己的努力和拼搏之外,母亲的关心和扶持,才真正的让乔楠体会到亲情的温暖。所以他特别希望自己的一双儿女,能够在没有他和老婆的日子,相互扶持、相互依偎!
告别了三舅家,他回到了平谷的老家。乔楠的父亲是平谷水泥厂的一名普通职工,兢兢业业地为国家的建设付出心血,但是自己落下的只有一身的病痛。这个水泥厂是日本时期建设的,现在已经不产水泥了,只是用烧水泥的窑烧生活垃圾。据说以后会建成一个主题公园,它不仅见证了日本的侵华史,还见证了我国社会主义初期建设的不易和艰辛,它同样见证了我国经济建设结构的调整,和人民富裕之后国家对环境保护的要求和决心。
在水泥厂的职工宿舍区,乔楠还有一个家,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虽然小时候的记忆他并不愿多去回忆,但是留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些伤痕,他几乎用尽一生也无法愈合。
如今,他只要是想搞一些凶杀方面的创作时,只要做到当年的写字台旁,那一幕幕的血淋淋的画面,就如同真实场景一样展现在眼前。所以,他又回来了。方成霞和陈铁的事情对他触动很大,他不相信这两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认为这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巧合,当然,巧合上了而已。
他曾经想过放弃写完这部小说,但是创作的冲动时时刻刻的刺激着他,他只要闲下来,只要散着步,只要听着喜马拉雅,甚至连看着中超、CBA都不能阻止他想着他的主人公,想着他的剧情。。。。。。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再次回到了平谷,其实内心深处更多的还是想完成自己的心愿。
“第三个人是被淹死的,表面上是失足落水,其实是被。。。。。。”他拼命地挥舞着手指,争取让打字的进度跟上脑子想的速度。。。。。。
又是一个星期一,乔楠来单位依然很早,因为周一的早高峰让人恐惧。他进了单位大楼忽然发现大厅坐了很多人,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的,很像是农民工讨薪。
他没有管,因为他也管不了,而且单位纪律很严。他坐电梯到了六层,一出电梯吓了一大跳,公司的电梯间和两个走廊里,站了十多个人,同时公司经理办的同事和工会的同事,正在跟这些人交流着什么。他不是一个好事之人,没人理他,他也不去过问别人的事,他走进了办公室,突然佳禾迎面走了过来。
“诶,佳禾,你今天怎么来了这么早?”乔楠惊讶地问了一句。他一看表,现在才8点不到,佳禾每天都是压着8点半才打卡的,她说多出来的时间就是浪费。
“哦,乔工呀,你不知道吗?又出事了!”
乔楠心头一凛,心想,不会吧,碰见鬼了吗?但是还是无奈的摇摇头。
“又死了一个,这次是个污水厂的临时工,掉在生化池里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