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记录完,安慰我几句,要小付好好侍候我就走了。
周科长没有走,他炒了一大盆野山半肉给我,陪着我聊到下午才走。我告诉他,如果支队长回来了,请他立马告诉我,他答应了。
第五天指导员走进病房就满脸不高兴地问:“傅大是不是光荣了?你同我讲实话,这问题很严重,已经十天了,还没有见到他。你一个新人都回来了,他一个身经百战,熟悉环境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这事说不过去。”
我回答:“我受伤了,傅大就说分开走,我俩就分开了,事实就是这样。”
指导员板着个脸低吼:“小家伙,政治处的人怀疑你讲了假话,你的话有漏洞。你同我讲实话,还来得及,不然你就要送到总队政治部去过审了,你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回答:“我明白,我没有讲假话,我真不知道傅大死了没有?我没有看到,我不敢讲他死了。”
指导员叹了声气说:“那好,你如此固执,只能送你去政治部了,我帮不了你,以后就是总队政治部处理你,祝你好运。走,小付给他收拾行李,总队政治部的人在外等着。”
走出医院大门,一个三十几岁肩扛少校军衔戴副眼镜,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极为斯文的人迎上就问:“刘兴亮,张浩的伤可以出院了吗?如果不行,可以等几天。”
指导员向他立正回答:“报告岳主任,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但必须按时换药,我已经为他办了出院,让他住总队医院也一样。”
岳主任点了点头说:“也好,那你不用去了,让他上我的车就行,我会安排好他。”
指导员点了点头,抬起右手指着岳主任的车,我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过去。
给岳主任开车的司机都扛的是中尉军衔,上了车岳主任没有坐前面,他挨着我坐后面微笑着说:“我俩现在随便聊聊,也就是不记录,说的话可以不负责,可以反悔。一旦正式记录时每句话都是要负责的,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是组织上的人,纪律不用我说了。你认为傅有亮光荣了吗?你有见到他牺牲吗?没有见到你也可以凭直觉与当时的情况做出你的判断。”
我一摇头回答:“我没有看到他牺牲,我不知道他光荣了没有,我当时只顾狂跑,我无法判断后果。”
岳主任跟着问:“傅有亮要你突围时同你讲过一些什么话?或者暗示过你什么没有?他把那些货交给了你吗?”
我依然摇了摇头回答:“当时情况十分危机,他用枪指着我,并把我踢开了一脚就要我跑,他什么也没有说,货也没有给我。”
岳主任这下抬起右手向上推了推眼镜架子才说:“不对,不正常,按你对你们政治处讲的口供,当时十多个毒贩围攻你与傅有亮。情况属于十分危险的时刻,你俩有机会可以突围一个,留下一个掩护才行,也就是讲掩护的人必死无疑。傅有亮是个老侦察员,那种情况之下,他知道自己会牺牲,他不可能对你没有交待,也不可能不把货交给你。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好好想想,回忆一下,如果当时你们支队政治处的人问你,你忘记了没有向你们支队政处的人讲,现在同我讲,没有关系,不会因此而责怪你,处分你。人有时着急难免会忘记一些事,这事十分重要,你必须要讲清楚。大家都是学侦查的,这种事大家心里清楚,是个漏洞,无法结案。”
说完这些的他一边对着我微微地笑,一边双眼在两个镜片后面连眨。
我假装想了想才说:“我没有忘记,当时他真没有同我说什么?他只是让我快跑,赶紧往山顶跑。当时十几个毒贩的枪声打得我俩抬不起头,情况十分危险,焦急,他可能是忘记了那袋货,他没有交给我。而我是完全没有想到这回事上去,我担心他真会朝我开枪,所以我拔腿就跑了。”
我的话刚落,前面司机就说:“小张,你这些是说不过去的,傅有亮是身经百战的人,他让你突围就是做好了他自己牺牲的准备。他不是慌张的人,我了解他,他既然用自己的命掩护你突围,他就是想好了一切。他怎么可能不交待你一些事,他怎么可能不把从毒贩手中购的货交给你呢?你俩这次的任务就是去取这批货,然后同疯狗子搭上线,这种事傅有亮不可能忘记,是不是你在跑的过程中把货弄丢了?如果是你弄丢了不要紧,你讲清楚就行。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处分你,这只是程序,也是纪律,我们必须要查清楚,才能入档案,你明白吗?”
我很不高兴地回答:“我很明白,我弄丢了货,我编个理由说在跑的过程中不小心丢了,我后来找不到了就行了。事实上不是这样,我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为什么要无中生有呢?随便你们怎么想,怎么推理,我只讲实话,我不想把事情弄复杂。”
我这些话一出口,大家就尴尬,沉默了。
好久之后,岳主任不问这些情况了,他开始问我的家庭情况与在学校的事。我知道他的意思是缓和尴尬的局面,同我走近些,他想再套我,我十分小心地同他聊着。
岳主任当天没有带我去政治部过审,他把我送进了总队医院检查了一遍,然后让我安心住院。
第三天我的纱布撤了,总队来两个中尉才带我去政治部过审。
我走进去,一个四十大几的少校让我坐下就说:“我是政治部的副主任,今天正式询问你,希望你同组织讲实话。你今天讲的话可以与你在支队所讲的话完全不同,但必须是实话,实际情况,不得撒谎,否则我们会按纪律处分你。我们已经查了你很久,傅有亮的事,你一定有所隐瞒,但今天你不能再隐瞒了。你需要抽支烟清醒一下吗?不要紧张,不要有任何顾虑,实话实说就行,你要相信组织。”
说到此他打住了话,一边对着我微微地笑,一边向我递了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