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裙角,刚榻上外面台阶,便烫得吸了口气缩了回来。
姮娘提着木屐走上来,侍候她穿上,这才缓缓退下。
日头很晒,怀真哒哒走了几步就又回到了出檐的荫蔽下。梦中情景在心底盘桓不去,背后不由得沁出凉意,渐渐驱走了身上的炙热。
她默默把玩着腰间温润的佩玉,有些失神地望着远处高低错落的殿宇楼阁。
泱泱,你为何不等我回来?谢珺刻骨悲凉的声音在耳畔萦绕,她心里无端难受起来。
那日在广安门外邂逅之后,她就决定以后再不见他,如今的她于谢珺而言是陌生人。他看到她时脸上没有熟悉的神情,心里不会有波动,而且他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曾经的过往。
曾经的过往——怀真苦笑着摇头,不知道最好,那并不是多愉快的事。
他们是盟友、是夫妻、是知交、是怨侣。他们互相扶持互相成全却也互相算计互相试探,皆以为自己是对方手中的棋子。
谢公有三子,幼子三郎为继室萧夫人所出,昔年萧家被政敌构陷获罪,落了个抄家流放的下场,直到多年后政敌倒台才得以沉冤昭雪。那政敌不是别人,正是怀真舅父董阗。
当年皇后为她指婚,本意是存心折辱。对谢珺母子而言,怀真是仇人之后。那时她憋了一股劲,做好了婚后斗智斗勇夹缝求生的准备,没想到一切并非想象中那般水深火热。
怀真正自心烦意乱之际,素娥轻手轻脚走了过来,请她进去用点心。
琉璃案上摆了几盘精致的小点心,还有去暑降温的雪泡梅花酒,并一碟冰调雪藕丝。
怀真顿时心情大好,一边品味着清甜的雪泡梅花酒,一边感慨活着真好啊,方才的不快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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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搬到了春和宫,怀真并未感到不快。
看着重新亮堂起来的景明院,她甚至觉得分外欣慰。热闹喧嚣总比荒芜废弃了好,她这般安慰自己。
怀真对这个生平颇具传奇色彩的姑姑极为敬仰,所以愿意与她为邻,也常过去走动。
许是怜她孤弱无依,所以元嘉待她关怀备至,像母亲又像长姐,还答应替她打听乳媪秦姑的下落。
六月中旬是大公主成美的周年忌,出行前夜,元嘉遣人邀怀真过去叙话。
元嘉住在东侧院,昔年董婕妤的正屋主院并未启用,为此怀真极为感激。
她就是再大度再喜欢元嘉,若她住在母妃的寝阁,用着母妃的物品,想必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廊下华灯四起,璀璨华丽,活泼欢悦的琵琶声顺着清池水送出老远,怀真刚踏进院门便听到了。
元嘉做异族打扮,将头发梳成数股长辫,结着彩珠碎玉,头戴金额冠,并未穿袍服,身上仅着紫缎抹胸,系五彩斑斓百褶裙,挽着轻柔薄纱,和几名类似装扮的宫人起舞做歌。
听到怀真的声音便急急舞了出来,行动时发上金铃和腕上臂钏发出清脆的声音,她一把拉住怀真道:“泱泱快来,我给你也扮上,咱们好好玩玩。”
怀真看到她莹润的玉臂和高耸的酥|胸,以及纤细紧致的腰身和浑圆挺翘的臀,顿时无比羡慕,暗想着以后也要长成这般丰腴妩媚的模样。
元嘉身上的女人味与母妃颇为相似,是她极为喜欢的。
“好姑姑,我不是来玩的,”怀真笑着制止了替她更衣的宫女,拉元嘉坐下,道:“明日我们要去崔园祭拜大姐姐,您现在找我来可是有事?”
元嘉眼神古怪地打量着她,一手玩弄着胸前垂落的发辫,一手抚着下巴,嘴角一弯笑道:“我中暑了,去不了,已向长秋宫告假。”
怀真面泛狐疑,不解地望着她。
元嘉回身吩咐了一声,厅宫娥乐师尽皆退下,她这才回过头来,曼声道:“十二年前,皇后还是昭仪。当时边境不稳连年战乱,突厥来使愿与国朝修好,双方很快达成共识,要结百年之好,当时朝廷拟定的和亲人选是大公主成美。”
怀真并不知道这一茬,心中颇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