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说,那日我去给咱们夫人送绳子,远远儿的倒真瞧了个侧脸儿,也不顾当时夫人尚在一边儿,只管偎了将军身上,好一副小鸟依人地娇羞模样呢。”
一听这话,几个婢子忙往一处凑了凑,来了兴致,话说得也更小声:“如何如何?可美得过姜家小姐?”
姜柠听着话头往自己身上引,挑了挑眉,听得更加认真。
“那柠姐儿可是咱们京城第一美人,如何能比?”
“都道柠姐儿与咱们将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打小便定了娃娃亲。多好一桩姻缘,也不知咱们将军怎么想的,竟生生退了婚。”
“可当真是为了那边关的郡主不成?”
“主子们的事,何时轮到咱们几个说东嚼西,还不去做事回头又要挨了说道,散了散了罢。”
……
“安儿姑娘,可是有事?”姜柠正听得起劲时候,忽地身旁不声不响地多了个人出来,唬了她一跳。
回头一看,原是从流一脸奇怪地望着她。
意识到自己听墙角的姿势,多少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头:“少将军去了何处?”
“公子行踪一向不定,从流不知。”他恭敬有礼道。
“那少将军何时回来?”
“不知。”
“他今个晚上还会回来吗?”
“不知。”
很好,一问三不知。姜柠撇了撇嘴,这人跟唐忱一般无趣,根本无法沟通。
“安儿姑娘若有何需求,可随时唤我。戌时,公子吩咐人备了轿送您回去,从流告退。”其实从流惯是个话多儿的,哪怕是在唐忱跟前儿,也常絮叨个不停。只是他实在怕了这姑娘,瞧着人美,实则毒得很。
他家公子吩咐了,少与她攀谈。从流自个儿也生怕一个不慎得罪她,再惹她说些大逆不道之言。遂这才谨言慎行,大气儿不敢乱喘一个。
然而,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前脚转过身还未及开溜,便听身后响起她清冽有力的声音:“慢着。”
从流身子一定,愣是没敢再动一步。
“需求我倒是有一个。”她微微一笑,双手背后,慢悠悠地绕到他面前:“借我个竹梯用一下。”
“竹梯?您要那东西有何用?”从流惊讶,小眼儿眯缝着尽是警惕,生怕她搞出些出人意料的动静。
姜柠来回踱了两步,忖度道:“我自然,有我的用处。”
“那您需要架了何处?我遣几个仆人帮您。”
“也好。”她朝廊前望了一眼,是个好天,入夜该有星月可赏。回眸,毫不犹豫道:“现下我需要出府一趟,你便安排人将竹梯架了你家公子书房后吧。”
“公子书房?!”从流惊呼一声,心肝儿都跟着惊颤了几下:“姑娘要作甚好歹先跟小的交个底,若要回头出了岔子,公子责问起来,咱们下面的人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上回臧神医的事,你交代了吗?”她忽然问道。
“交……代了”
“你家公子可怪罪你了?”
“没有。”
“可责罚你了?”
“没有。”
“那便是了。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不会挨骂。”说完,她忽而神秘一笑,双手环胸,稍稍俯身与从流平视,笑得意味不明:“从流,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从流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安儿姑娘……此话何意?”
“意思是,咱们要互相照拂,好、好、相、处。”她一字一顿,敲得从流半晌都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她话里有话。
“另外,”不再理会面前人的震惊,亮眸灵动眨了下,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从流的肩膀,笑靥如花:“好生歇着,今晚就不劳烦你送我了。”
……
晦朔,初更,上弦月。
浮云散开,星河琳琅,零零点点,洒地剔亮。新月颤巍巍地,坠了夜幕上。远处群山起伏连绵,银光透过薄纱般的云层溅落,山脉卧如海浪,泛着波光,参差跌宕。
良辰美景,明月夜,赏心乐事,好不惬意。姜柠坐在屋顶上,深吸一口半空中的桂花香,满足地长长伸了个懒腰。
幼年唐忱时常带小姜柠去书房,他会让她翻看自己的兵书,会给她熬一碗桂花梅子汤,会同她“微雨竹窗夜话”,屋子里暖融融地,时间都变得悠长。
因而他从小就有临窗夜读的习惯,所以姜柠在书房的屋顶上等他,一准等个正着。
只是不知后来这些年,唐忱的兵书只给姜柠一人翻看的习惯,是否还在。
果然,不过多时,姜柠便望见长亭前,走进来道落拓飒然的修长身影。
“少将军日理万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