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交钱的当口,瑾言便和萧元恒走出了热闹的人潮,沿着街市慢慢踱步。萧元恒握拳抵在唇边,轻轻笑着,眉眼里都是欢喜:“瑾言妹妹,我远远瞧着,果然是你。”
瑾言抬头看他,从前和澄徽一起在宫里读书时,他们几个常在一起玩耍,一晃五年没见,他倒依旧还是从前模样,只是更清瘦了些。她含了几分亲切的笑意:“世子爷,真是好久不见了。”
“你长高了不少。记得从前你只到我这里。”萧元恒说着,还在腰间比了比。
这缩水得也太过分了些,瑾言不由蹙眉反驳:“哪有这么矮过?”
萧元恒见她脸上难得带了点小儿女的娇嗔,忍不住轻笑两声,笑着笑着,忽而猛烈咳嗽起来。看来是他旧日的喘疾又发作了,不由担心上前查看,却被他伸手示意隔开,捂着帕子道:“不碍事。”
一旁的小厮扶着他走到一株梨树下头,轻轻拍背,好容易才止住,他面色依旧煞白,咳喘太急,眼中还微微泛着泪光。
“春天喘疾最容易发作,世子爷务必好好保养。”瑾言关心着。
萧元恒含笑:“太医日日来把脉,放心吧。倒是你,听说入宫生出不少风波,内书堂大火差点被困火场,没事吧?”
他问话时,一双桃花眼落在瑾言的脸上,说不尽的多情温柔,却叫瑾言惶恐地别过脸,摇摇头,故作轻松道:“好着呢,我自幼习武,吓不到的。”
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多少有些微妙,瑾言心知这里不可再留,容易生出是非,小心退后了几步,福了福身:“还有两位女官在等我回去,请恕瑾言失陪。”
萧元恒微微颔首,待瑾言离身之际,轻轻说道:“放心,我不会叫你为难。”
瑾言报以感谢一笑,转而离去,没有再回头。待她身影已从视线中彻底消失,萧元恒却迟迟没有挪动脚步。甚至于春风流连,吹落一树梨花,落满他的肩头,也不曾令他回过神来。他攥紧了拳,眼神渐渐变得阴鸷起来。
云南王世子的宅邸毗邻成贤街与极乐寺的后山,以高高的院墙隔绝了市井喧嚣,内里宅院却简素,占地并不宽广,里面驱使的仆役也不出十个,门房两个,厨下两个,小厮两个,再就是管家和几个护院。
萧元恒回了自己的梧桐居,将买的药材从纸包中取出,一一封入罐中,又令配了一份叫小厮拿到厨下煎煮。自己先休憩片刻,叫他一个时辰后再过来叫醒自己。小厮看着他说话间喘息微微,面色惨白,心疼道:“爷,咱们大可不必亲自去内市采买,您吩咐了叫我们去就好。”
萧元恒用帕子掩着唇,病容里带着满足的笑意:“多出去走走,才看得到春景妩媚。你不必管我,下去吧。”
小厮只好叹息着,捧着药下去了。萧元恒掩了门,从那几张包药材的纸中拿出有卐字标记的,点了火烛,迅疾地燎过,纸上便出现了清晰的字迹:太后欲为瑾言姑娘指婚。
萧元恒看完,立刻将纸烧去,将灰烬丢入字纸篓中。火光一明一暗中,他眉间渐渐拧起,但神态中再无病弱之气,烛火在眸子里跃动,带着满腔恨意,渐渐燃成熊熊烈火!
从前文宗靖难,云南王率先响应,当时约定事成后封为一字并肩王。事成之后,文宗不仅收回各地藩王王府护卫之权,还不动声色提升云南周边土司势力,唯对云南王府严防死守,表面厚待,让世子代代入宫学读书,实际是将这些世子扣为人质。
这样的日子,他自十岁入京便一直在熬,熬到瑾言出现,终于带来了家乡的消息。
她有玉龙雪山的纯净,有苍山洱海的静谧,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一见她就满心的欢喜,她在眼里不知不觉长高,长大,却因为两家势力,以云南王世子的身份,他不能娶她,甚至哪怕是流露出一点点的喜欢,就可能招来太后的猜忌。
他费尽心思地经营,总有一日,他可以携江山为聘,光明正大地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