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脑海里便感到一阵兴奋。

吴道士瞒不过，但他金四瞒得过啊。

他做的这局，谁能看得透？

那周大师和柏大师看着趾高气昂，最后还不是在他的戏里被耍得团团转？

金四越想越舒坦，曹芝兰在房间里的尖叫声，落到他耳中简直是游戏胜利的号角。他双手交叠地放在肚皮前，口中甚至一阵一阵地哼起了小曲。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肩膀上，趴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的样子极为阴诡，同当初柏淮在电梯里看得一模一样，内脏和身体碎裂开来，东一块西一块地在金四身上缠着、挂着。

怨鬼的形态通常与其死时的模样相关联，而她这副模样，可不就像极了当年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陈安暖？

这些年来，金四在广告业纵横，外边欠下的风流债，欺负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偶尔也出过点乱子，由此形成的无数怨气，陈安暖全都吃得干干净净。

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能被吴道士轻轻松松限制住的怨鬼了。

如今的她身上的怨气比之前强，化出的形象比之前具体，就靠在金四的身边，一张不像脸的脸里，是滔天的愤怒和厌恶。

然后，在金四的小曲越哼越兴致时，她尖锐的五指聚集在一起，往金四的眼珠狠狠戳去。

·

金家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时，方觉没走多远。

他正将那可以让人短暂获得阴阳眼能力的界明符从口袋中拿出，轻轻点了两下，那符纸便顺着风消失了。

然后，方觉转过身，冲金家的方向轻轻拜了三拜。

挂在金四身上的陈安暖，他刚刚借着界明符的效力，是看见了的。

周帅说，陈安暖对曹芝兰的恨，根本不敌对金四的万分之一。

曹芝兰这些年受金四的反复折磨，精神状况几度崩溃，如今还可能自己走向绝境，对陈安暖来说，她和曹芝兰之间早就两清。

但金四不一样，陈安暖绝不会善罢甘休。

午时自杀的怨鬼戾气最强，何况她辗转了二十几年，不将金四折磨到生不如死，根本就不可能解怨。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眼前有晚风吹过，方觉望着道路尽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回去之后他将第二次去金家发生的，看见的，一一告诉了留在四合院里的二人。

坐在红木桌前的柏淮捏着个周帅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茶盏，道了句：“可惜了。”

金四犯下这样的罪孽，受到报应一点也不无辜，所谓百因必有果，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不过是其咎由自取。

但陈安暖，可惜了。

快意恩仇听上去似乎很令人舒坦，可陈安暖化作怨鬼，花费了整整二十多年的时间，甚至因为选择报怨而不得不被卷入新的因果轮回，日后下地府必然会受到审判，金四最终的下场一半责任都会落在她的身上，届时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谁也不知道。

……但本不该如此的。

柏淮看着那小小的茶盏，想。

如果人犯下的罪孽全要靠阴鬼自行去进行报复并承担报复后果的话，那负责清算的地府又有什么存在价值呢？

冤冤相报便是怨滚怨，终归无穷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