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属于前者,但看那怨鬼印的清晰度,又不像是运气差不小心冲撞了无关脏物得来的,所以家里多半还有个后者,是怨鬼真正的目标。而那印记在旁人身上都能那么深,印主当下会是个什么光景自然可想而知了。
这样的怨鬼印,在宁洲城,或者说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柏淮之前就碰上过,但他从不插手。
刘芳的事,他之前也算有所察,一直都是不想管的。可外头敲门的声音却越来越剧烈,她住的那栋楼房里传来的尖叫声也越来越响亮。
他房间里有结界,理论上来说怨气造成的声音不该在他这穿透性那么强,可当时那声响就是那么大,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故意吸引他过去一样。
然后,柏淮就鬼使神差地开了门,甚至超乎自己意料地说了好。
但,说了好,不代表他就会如沐春风,细心周到地替刘芳直接将这件事处理了。
怨有因果,他向来不乱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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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的刘芳带着柏淮出门后,情绪所迫,不自觉走得极快。
好几次都后知后觉地担心柏淮那病恹恹的样子会不会跟不上她的速度,然而每每回头,都发现对方正好在她不近不远处跟着。
柏淮身高一米八二,虽说瘦,但骨架生得好,普通衣裳都能给穿出点特别的味道。这会儿身上披着个外套,顶着黄昏的光走在她背后,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非但不减分,甚至显现出点不食人间烟火的秀台美。
旁边的路人都忍不住侧目了好几回,可刘芳却是没那个心思欣赏的,见柏淮能跟上,脚步便忍不住越走越快,看那样子,像是恨不得立马飞到家里似的。
可真正等她走到家楼下时,步伐又不自主慢了下来。
方才拍柏淮门时的畏惧再次漫上眼眶。
刘芳脚步快时,柏淮能跟着,她脚步慢下来,柏淮也没撞上。
只在刘芳极为矛盾地慢慢往上走时,淡淡地从身后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声音很轻,但落在空旷的楼道里却像有千钧重,让刘芳心里不由自主地跳慢了一拍,旋即手上紧张地抓了好几下衣裳。半分钟后,她微微侧头往柏淮的方向看,又一下子不敢真的对上柏淮的脸,那双三角眼里又敬又畏。
声音颤抖着说:“三,三天前。”
柏淮不说话了,跟在她后边继续往上走。
前面的刘芳汗如雨下。
她知道这新来的住户有点本事。
当初刚搬进来交付钥匙时,柏淮便顺手送给了他们一个香囊。那香囊制得蹩脚,当时他们家已经走了大运,家里貂皮鱼皮一堆,很是看不上。她丈夫老殷转手就想丢,还是刘芳觉着那香囊味道不错,才留了下来。
留下来倒也没多珍惜,就往平日背的挎包里一丢,想着熏一熏。约莫半个月下来,包没多香,可刘芳那多年下来找遍了医生偏方都治不好的偏头痛,愣是不疼了。
等她头不疼时,包里的香囊几乎同一时间没了香味,老殷那时候还笑她,说这么个蹩脚香囊,半个月都撑不到,留着有个屁用,也就她没见识稀罕。
家里大运全靠老殷,别看刘芳在外面趾高气扬,在家里大部分时候还是不敢反驳他的,只私底下对这新住户生出了几分另眼。
那之后,她便想要和柏淮打打关系,可说来奇怪,两人分明就住在隔壁栋,她却总撞不上人。
不光如此,有那么几回,刘芳在家做了点心,都打好算盘要专门给柏淮送上门了,可真正做好后却愣是想不起来这东西最早是要送给谁的。最后要么被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吃掉,要么就顺手送给了隔壁邻居。
这一桩桩事件下来,有的刘芳记得,有的在脑海里却像被雾遮过一般,不使劲想根本想不起来。
但不论如何,都不妨碍刘芳知道她这新入住的租户不简单。平日里自然也就不敢像对以前的租客一般,在姐妹群里大声囔囔了。
等到第二个月,知道柏淮不会手机转账,只会用现金付款时,刘芳一点不嫌弃,特地亲自跑了一趟。
那一次,除了房租以外,柏淮又顺手给了她一张破破烂烂的符。
符纸是好的,就是上边的符文画得特别随意,跟小孩儿玩闹似的,换做他人肯定笑笑就丢一边去了,可有了香囊在前,刘芳哪敢怠慢那符纸?
她女儿小南今年高考,刘芳便直接将那符纸放进了小南的卧室。
这符纸一放就是一个月,刘芳甚至都给忘了。
直到家里出事后的今天,她被人提醒去将那符纸翻出来时,才发现原本平平整整放好的符纸,如今已变成了灰烬。
那人甚至说,要不是这张符纸镇着,她女儿小南恐怕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柏先生我求求你。”刘芳这辈子性情泼辣嚣张,眼睛长头顶,除了丈夫老殷以外从来没怕过谁。这会儿极为清晰地回想起这一桩桩往事后,心里却顿时对柏淮升起了极大的仰仗,在楼道上转身的一瞬间甚至想给柏淮跪下。
可撞上对方那双墨色的眼睛后,弯曲的膝盖却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般,在一瞬间变得僵直,根本跪不下去。
察觉到身体变化的刘芳喉咙都干了半截,看着柏淮,颇有些失魂落魄道:“我求求您,救救,救救小南,她今年才十七岁,才十七岁啊……”
柏淮看着刘芳那双失魂落魄的眼睛。
越靠近她家,她脸上的怨鬼印就开得越大,这会儿甚至越过了眼睛,将眼球都扒出了一些,看着比刚刚还要狰狞。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但事实上,这种轻段怨鬼印,柏淮只要将他身上的气息稍微放出一点点,就会自动从刘芳身上消失,楼上的怨鬼甚至都会受到影响。
但柏淮没有。
他甚至没有直接答应刘芳的请求,只小幅度地伸了伸手,示意对方继续带路。
这个带路,可没有答应帮忙的意思,里头甚至带了几分冷眼旁观。刘芳怎么说也活了四十几年,怎么会察觉不出?
可对她来说,能把柏淮请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这会儿只能期期艾艾地应。
两人一路来到五楼,刘芳家门口。
刘芳正要开门,突然想起什么,略带歉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怯懦地说:“我家里还有其他大师,两个是老殷之前请来的,还有两个是昨天晚上来的,敲门就说感觉到我家有事,我和老殷实在没办法,就让他们都进来了,你,你不介意吧?”?
柏淮摇头。
刘芳于是轻轻松了口气,将家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