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传来的恐惧与绝望，是真实存在的。

她感受到了。

一种没来由的焦躁让乌沉沉开始不耐烦，她还没学会隐身术，无法以这个形体接近地面，只能在高空俯瞰大地，但这样会忽略的东西太多了。

乌沉沉烦得“咕唧”了一声，爪子在空中虚虚地一踏，整个身子在云层后面翻了一番，换了个角度俯瞰这座城市。

时间紧迫，她必须要尽快找到异常。

冷静下来，冷静回想一下，一定是有什么蛛丝马迹被遗漏了的。

电话里的电波杂音很大，说明信号极差。

打电话的人说了“我们”，意思就是不止一个人。

情况已经紧急到了快要“死亡”的程度，也就意味着不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否则一定会引起骚乱。

而地面上没有任何一处出现了骚乱……

等等，地面没有，那地底下呢！

乌沉沉终于找到了被自己忽略的地方，她太过关注地面上，忘了如今的人类社会是已经连地底下都成功支配了。

地下有什么能供不止一人出入的地方？

那当然是下水道和地铁。

她眯起眼在红色感叹号的区域内再次搜查了一遍，雨水会冲刷掉残留的气味，雨声也会掩盖那些微弱的声响，她必须要全神贯注地去找最有可能的地方，而且没有试错的机会。

几个呼吸后，乌沉沉睁开眼，朝着下方某一个地点俯冲而去，她的速度快到将整个雨幕割出一道线，风和雨点被撞得噼里啪啦乱飞，却丝毫无法阻挡她的前进。

地面越近，她看得越清楚，就在那个街角的无人角落，有一块圆形的井盖被搬离了井口，露出了黑漆漆的深井。

乌沉沉眯起眼，在即将抵达商店的楼顶时，“唰”一声变回了人形。

妖力支撑起的透明保护罩消失，冰凉的雨水顿时打在了脸上，乌沉沉俯下身贴在了井口，侧耳听了几秒，一边拿出黑色手机来打了个电话。

“喂？120吗？这里是旭东路138号右转红绿灯口的……”

她俯身在满是雨水的地上，语速快而清晰地说着，一团妖力却已经凝聚在了掌心。

——京百城的救护车出动速度很快，但抵达这里也需要七八分钟的时间。

而井里的水位线还在持续上涨。

乌沉沉打完电话，面不改色地将旁边的井盖扔进井里。

沉重的井盖飞速坠落，就快要狠狠砸在井底的两个人身上。

她捏起一个“咒”刺入井底，无形的力量立刻裹住了那块圆形的井盖，连带着周围的浑浊雨水也被卷起来，猛地从井中飞了出来。

——哎呀呀，有妖怪手滑了。

身为遵纪守法的妖界好公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声势却渐渐小了。

一辆救护车在街角喧哗地叫着，吸引了不少的路人驻足停留。

跟着救护车同时赶到的还有消防车，一时间橙色的衣服与白色的衣服成了整个雨幕里最亮眼的色彩。

七八个人冒着大雨，齐心协力，分工明确，以最快的速度将井底的两个遇难工人解救了出来。

当两位伤者被接力的消防员抱出来的一瞬间，周围的围观路人纷纷爆发出喝彩，拍照的、录像的、鼓掌的，好不热闹。

但白衣服的几个人丝毫不被影响，他们迅速从消防员的手中接过伤者，抬着担架送上车，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医院。

见救护车走远，围观者们便自行散去了，只有一两个人还留在原地，舍不得离去。

斜对面的便利店里，淋成了落汤鸡的乌沉沉正在躲雨。

她看着那几个身穿橙色制服的消防员，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这说不上来是一种嘲笑，甚至可能没有什么贬义。

她只是在围观了整场人类自己的救援行动后，觉得有点好笑。

——那几个充当着“拯救者”的消防员，不也同样是普通的、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人类吗？

凡胎肉身，脆弱得随时可能被伤害乃至死亡的生命，却有着毫不犹豫跳下去的勇气。

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