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跟那个白衣服老头擦肩而过时，她才没忍住悄悄瞄了他一眼，不成想被人抓了个正着。

那老头也不生气，就笑眯眯地看着她，等她走过去了，才抬高声音说了句：

“想知道我们的脑子有没有毛病，你不妨留下来多看看，可好啊？”

乌沉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栽在柏亭瞳的身上。

她再也不敢回头看，绷直了皮紧紧跟着柏亭瞳，等拐过弯再也听不见那行人的动静之后，才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个人类很危险。

她出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跟人类面对面时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

明明身上没有半点妖力，却让她想起年幼时见过的村里的大长老，但大长老本就不苟言笑，谁见了她都会害怕，跟这个人类还是不太一样的。

乌沉沉想了好一会儿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好压在心里，继续打量周遭的环境。

每到一个新据点，仔细勘查环境是重中之重，别的事情都要往后稍稍。

这可是他们存活至今的立身之本，忘了什么都不能忘记这个。

乌沉沉将沿途路线和大致的整个地图记在了脑子里，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给各个地方做了标记，而标记的依据就是那些地方的气、音、形。

也就是“气味”、“声音”和“地形”，每一样都乃追踪与反追踪的必备条件。

嗅觉灵敏的鸟类很少见，至少以常识来说是少见的，所以整个妖怪界鲜少知道鸦羽族的保命手段是什么。

而凭靠这一点，鸦羽族能无数次从天敌的追捕下逃脱，甚至是成功反杀。

柏亭瞳在整个单位里绕了一圈，才终于带着这个跟屁虫走进了食堂。

乌沉沉其实从进大门的时候就闻到香味了，她甚至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柏亭瞳摆明了要在这里面绕一大圈，她也不敢置喙。

现在有没有饱饭吃可全看这个女人的心情了，所以她要忍耐，要养精蓄锐，起码要等填饱了肚子再说扳回一局的事儿。

现在终于踏进了这个香味扑鼻的地方，乌沉沉感动得眼泪都掉了两滴。

“我、我真的可以免费吃吗？”

撒开脚丫子之前，乌沉沉再一次用最谨慎的语气，向柏亭瞳确认了一遍。

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人已经扫了一圈食堂内，听见这句话微微点头，道：

“虽然你还没有正式入编制，但我们单位讲究人文关怀，不会苛待任何一位职员。”

乌沉沉根本没听懂这句话，虽然全是人话，但她就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她只看见柏亭瞳点了头，于是等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就直奔飘出香味的地方，几乎是一个呼吸间，人就已经飞到了窗口前。

“妹儿好面生啊，新来的吗？”

李大娘手上飞快地包着馄饨，几乎到了一秒一个，她动作不停，眼睛瞥了乌沉沉一眼，露出一张笑脸来。

乌沉沉的眼睛几乎粘在了她的手上——准确来说，是粘在了她手里的馄饨上。

李大娘笑眯了眼，问：“要吃馄饨是吧？吃多少啊，咱马上就下锅。”

乌沉沉的喉咙滚了下，咽下了口水，开口时还是有些小心翼翼：

“我、我能吃多少啊？”

李大娘哈哈大笑了一声，“这孩子真客气。”

她包好最后两个馄饨，把大汤锅的锅盖一揭，抓起一把馄饨就扔下去。

“想吃多少吃多少！大娘这儿管够。”

乌沉沉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这难道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妈吗！

乌沉沉的一句“妈”差点儿都要喊出口了，背后却忽然传来一声：

“乌沉沉？”

满脑子馄饨和亲妈的乌沉沉想也没想，就回过了头去。

看到面前的大高个儿的时候，她的脑子卡卡的，半晌没反应过来。

直到这个小麦色皮肤、一身腱子肉、留着寸头的高个子青年对她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乌沉沉脑子里的警报疯狂拉响，却已经来不及了。

“真的是你啊！我靠，你他妈怎么在这儿啊！我靠，你现在长得好蠢啊，豆芽菜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乌沉沉张了张嘴，几次三番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见被动静引过来的柏亭瞳后，她面如死灰地放弃了挣扎。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

她一百年前一定要活生生把这头蠢狗的毛一根根拔光，再丢进二长老的大药锅里。

炖！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