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抬眼,看着那个穿着墨色卫衣的男子背对着他离去,嘴唇动了动。他听见身后的声响,转头,穿着沙色风衣的太宰治正缓步走来。
太宰治看着中岛敦,嘴唇动了一下:“敦君,这次我……”
“太宰先生……”中岛敦笑了,“太宰先生是想保护这个城市的吧。”
太宰治盯着他,而后闭上眼,语调微微扬起:“我看起来是做那种好事的人吗?”
“看起来是的。”中岛敦注视着俊秀的男人,微微笑了一下,“和泉,这次他也保护了这个城市……”
“要向他道谢呢……”
太宰治抬眼,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逐渐缩小为一个小黑点,而后消失在了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
他内心苦笑了一下。
好像做的有点过了……
“太宰先生不追上去吗?”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们两人的事情的中岛敦问道,太宰治回头笑了一下。
“不用。”他轻微地摇摇头,微笑。
“他会等我。”
“你们怎么还不走?”
和泉柯也注视着眼前这个白发男子,以及站在他身边的伊恩,语调冷淡。
有着相似面容的黑发男人轻笑了一下,转头看着旁边的白兰,语调悠扬宛若舒缓的弦乐:“白兰,我赢了。”
白兰.杰索不情不愿地鼓起脸,紫罗兰似的眼眸瞬间变得水润:“伊酱~”
“从今天起你的棉花糖由我掌管,要愿赌服输哦,白兰。”
“~~~~(>_<)~~~~ 没有棉花糖没有力气看文件的~”
“不批完文件不许进实验室打扰我。”黑发男人笑的很温和,白兰委委屈屈地抱上对方的腰,白色的羽翼张开带着对方避开了袭来的冰棱。
“伊恩,带着你的小白脸回去,别在我面前腻腻歪歪。”
和泉柯也的语气听上去很不好,伊恩伸手轻轻揉了揉听见‘小白脸’一脸哭相的白兰的头发,笑容宛若三月的春光,温和文雅。
“维柯,你无法在这里一直待着,你永远都会是那边的人。”
这是自降生起就命定的事实。
而他,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在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刻,维柯又会怎么做。
“我不会去你那边。”和泉柯也淡淡地回答。
“我自然不欢迎你来,只要你踏入一步我就会杀死你。”
“下一次,再在这边见到你……”和泉柯也慢慢地闭上眼睛,他缓慢地吐出那句话,“我会杀了你。”
“再也不见。”
和泉柯也静静地看着两人在空中消失,他转过身,双手环抱,倚靠在墙边。
结束了。
他想。
已经结束了。
他果然还是无法和对方待在同一个地方,测试的结果就是如此,他依旧不被期许获得任何不同于同伴的联系。
血缘在他身上无疑是毫无用处的废品,甚至不如发霉的面包有价值。
太宰治到时,就看见黑发男子倚靠着墙,双手环抱,注视着远方的海面。朝霞从云间探出头,绚丽的橙色略带些红的霞光与波光凌乱的海面交相辉映,迷乱的光闪烁着幽蓝或是橙红,落在黑发男子身上,稍稍模糊了些许他周身的冷意。
他在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坠落前的天使,从云端上跌落的那一刻,陨落的光芒胜过了太阳。
在霞光中,太宰治看不清对方是否阖着眼,只是那人蓦地抬起头,注视着他,语气平静。
“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太宰治忍不住失笑,鸢色的眼底流光闪烁,“柯也是在等我吗?”
和泉柯也面无表情,环抱着的双手放下,他直起身,目光撇到一边。
“废话。”
“柯也,抱歉啦。”太宰治笑眯眯地说着道歉的话语,视线明目张胆地在黑发男子身上游离。他看着和泉柯也撇过视线,唇角依旧毫无起伏。
“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泉柯也继续垂着眼,视线下方是残存的阴影,艰难地依赖于建筑间的角落间存活。
所以,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和泉柯也淡淡地想到,一意孤行的不仅仅是自己,对方也是。他不知道自己能给对方什么,而他也不准备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
他们都是孤独的囚徒。
“敦君还想感谢你保护了横滨呢。”
“不需要。”
和泉柯也回答的极快,下一秒他又像是经过深思后的反驳,“给我买冰激凌。”
“我也可以给你买冰激凌。”
“本来就是。”
太宰治愉悦地笑起来,桃花眼轻佻地挑起,诡异的眯起。他轻轻地凑近,对方没有任何动作,依旧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你过来想做什么?”
声音清冷地像是冰凉的雪霜,和泉柯也微微垂着眼,戛然而止的声响使得他猛然抬头,下一秒又顿住。两人的距离极为靠近,近到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扑在脸颊上的温度,近到他能清晰地望进那双鸢色眼底闪烁的微光。
“我想做……”
低低的呢语,下一秒,太宰治倾下身,低低的笑声回荡在和泉柯也的耳畔。肌肤相碰,太宰治吻上那双淡色的冷冽的唇。
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和泉柯也的眉眼,而后挑起一缕发丝,捏在手里把玩。太宰治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和泉柯也没有任何抵触甚至拒绝的行为,他静静地注视着那双鸢色的眼,深蓝色的眼瞳中有着极微小的光在闪烁。
“柯也,天亮了。”
太宰治笑的转开头,看着海面上徐徐上升的太阳,他的脸被光笼罩着,恍惚间甚至显出一丝温柔的模样。
和泉柯也看着太宰治悄无声息地牵住自己的左手,又抬头看了一眼海面上的太阳。一直保持着冷淡的唇角动了动,缓慢地弯起极浅的弧度。
“嗯。”
在他会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一丝念,在他会为了这个男人被其他人伤害而升起怒火时,在他会为了对方而做白工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个男人,已经成为了他心里那个既不是同伴,又不是敌人的特殊人类,是放置在独一无二房间里的,寻迹已久的存在。
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还未曾探明,所以他擅自保留了杀死对方的权利。
也任性地给予了对方接近自己的权利。
“一切的如你所愿。”和泉柯也抬起眼,语调依旧清越而带着淡淡的凉意,那宛若海洋般深邃的瞳仁里依旧深不见底,但太宰治却已经在这里面探寻了许久,终于抓住了那一丝潜埋在海底的,微小的,被层层海草包裹着的真实。
“你开心吗?”
“应该吧……”太宰治轻轻地弯起唇,手指紧紧抓着黑发男子的手,他将额头抵在柯也的头上,鼻尖和鼻尖的距离仅仅几公分,呼吸交缠,在两人之间的狭小空间里逐渐升腾起炽热的温度,是足以融化冰雪的温度。
“目前一切都如我所愿。”
他们在温暖的阳光下相拥,在无垠大海边伫足,在清凉而略带咸涩的海风里,抵肩而立。
五指相扣,两个人的孤独暂时地交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