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仓梅子推了推眼镜,脸上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将手上的钢笔插入上衣的口袋:“在下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如果和泉大人能稍微尽责一点在下就非常欢喜了。”
和泉柯也故意装作没听到小仓梅子下半句的轻微指责,很自然的转移话题:“其他人呢,都和自己的异能力打上了?”
“普通人在雾气中消失了,留下的都是有能力的人,这雾气似乎是把能力和主人脱离的媒介,以及和泉大人,您……”
和泉柯也轻轻一跳,宛若猫咪落地般静默无声,流动的风吹散了他额前的发丝,唇瓣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语调如冷泉般清凉:“你可别忘记我是谁。”
白茫茫的雾在黑发男子的身前仿佛有灵性的向两边散开,为他开出了一条通透的道路,而周身的雾气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逆时针旋转着,连衣袖也半分没有沾染。
“太宰君呢?”
小仓梅子微微垂下眼:“太宰先生投向了敌人。”
“哦……这样吗……自愿的?”
“据说是的。”
和泉柯也的嘴角依旧弯起,深蓝色的眼瞳中唯有极小极小的浪泛起昭示了他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小仓梅子的话语顿了一下,又继续问道。
“您要去杀了他吗?”
“什么?”
“梅子你为何会这样认为?”
“他做什么,去哪一方,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泉柯也歪了歪头,像是疑惑的发问。被那双宛如上等的蓝色宝石的眼瞳注视着,小仓梅子突然感觉一阵莫名其妙的战栗,大脑的神经猛地一跳。
就像是在冬天里洗着热水澡却突然朝你泼下来一盆冷水般使得你开始不由自主地冷颤。
“我可不做白工哦。”
她真的……从来没有看懂自己的救命恩人。
在太宰治叛逃的时间里,作为最后一个和太宰治有接触并且关系亲密的和泉柯也,其实是被很多人怀疑的对象,但对方的动向和平时的生活规律无二,出任务,买冰激凌,杀人收钱,玩游戏,样样不少。
看样子一点都没有被太宰治叛逃的消息影响。
即使是一同坐在中原中也的车上,被迫从车上逃离,并将中原中也爆炸的车及时冰冻住时,甚至在中原中也气的骂人的时候,一直在乖巧地微笑着。
一如他从前面对任何人的模样。
只是在确认找不到太宰治的消息的那天,小仓梅子接到和泉柯也的电话,让她开车来酒吧一趟送他回去。
她开车来的时候,和泉柯也只是摇晃着手中的玻璃杯,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眼睛注视着墙上油漆脱落,斑驳的钟表指针滴滴答答走动。
他独自坐在吧台拐角的阴影中,刘海垂下掩盖了一只眼睛。老旧的唱片吱嘎吱嘎转着,觥筹交错,周围嘈杂的喧闹和嬉笑都与他无关一般。他在独自一人的小世界里一摇晃着酒杯,深红的葡萄酒在里面缓慢地展开自己的舞裙。他看见小仓梅子的身影后,将酒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吧台上起身离开座位,向她走来。
那时对方的脸上并无微醺后的微红,眼眸中的蓝色波光粼粼,像是在海面洒满了细碎的钻石,他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了上去,告诉她开回去后,就闭上了眼,不发一声。
待她将和泉柯也送到楼下时,对方睁开眼,解开安全带后拉开车门下车,她准备发动油门时,对方突然想到什么又迈开腿返回来,敲了敲车窗示意她摇下玻璃窗。
“梅子,记住。”
“如果别人问起,你就告诉他们,即便是师傅,或者是Boss。”
黑发少年的嘴角勾起,语调冰冷,似是富士山终年不化的积雪:“和泉柯也,从不碰酒。”
小仓梅子那时被对方无比的认真语气有点吓到,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她只是知道太宰治和柯也最后一次碰面时柯也喝了酒,她顶着少年冷淡的目光,再度询问了一次。
“为什么,因为太宰君,所以和泉大人……”
“啊拉,梅子你在说什么呢,酒精会麻醉大脑,这可不利于杀手出任务。”
少年将嘴角的弧度向上拉,笑的非常灿烂,灿烂如春光却丝毫无半点太阳的温度。
“太宰治做什么,去哪边,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明明是笑着的,眼底却淡薄得毫无笑意。
小仓梅子此时此刻,似乎看见当年的黑发少年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子融为一体,她的后背不自觉地浸出一丝凉意,看见他们同时地弯起淡色的唇,眼瞳幽邃无光。
她看见他们跨越了时间与空间,一半是坐在角落里独自喝着酒的少年,一半是站在雾气缭绕间浅笑着的青年,唇瓣微微开启,流出的语调轻飘飘的如柳絮落湖,不起一分波澜。
“和泉柯也做什么,和太宰治有什么关系?”
她看见浓到化不开的寂寞缠绕着黑发男子,在看不见的玻璃外,睁开那看不见任何光的深海般眼瞳,在黑夜中一步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