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招弟跟着孙长发从半夜跑到天亮,山里的露水将二人的衣服都打湿透了。两人跌跌撞撞,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鬼见愁老林子。
茫茫的原始大林莽植被茂密,红松和其他针叶松的树冠遮天蔽日,几十米高的树干看上去望不到顶儿,枝杈张开,密密匝匝,树与树之间只有几米的距离,完全看不到天。下面的玻璃荭子灌木一堆一堆的,加上各种山草荆棘,人走在里面到处都是半人多高的草丛,脚下也是藤蔓密布,绊脚碰腿的,每走一步都异常的艰辛。
他们手里又没有进山必备的开山刀,每人只撅了一根一米多长的柞木杆,手拉着手,相互搀扶着往前走。走着走着楚招弟就放声大哭起来,嘴里骂道:“孙铁蛋,你个挨千刀的!你一拍屁股钻了老林子了,你扔下俺不管了,你到底在哪儿啊!”
孙长发听不见,但是他看得见。他看见楚招弟泪流满面,就“啊啊”着拉着楚招弟在一根横卧的树干上坐下,比比划划安慰着楚招弟,楚招弟背过脸去不看他,哭着说道:“你个哑巴,还是个瘸子,你能找着你哥吗!”
鼻涕泡孙长发拉着楚招弟的手,使劲点头。楚招弟哭声越来越大了,那是种无助的哀号,反正孙长发也听不见,楚招弟就使劲哭,仿佛要把心里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岂不知,哭声被十几米外的一处猎户窝棚里的人听见了!这正是红刀会的外围哨卡,这天当值做瞭水的是郝三。
郝三儿是明哨,他一身的猎装,腰里挂着猎刀,怀里抱着一杆老套筒。本来郝三是没有配枪的,山寨就那么几杆枪,要不是上次跟着孙铁蛋一起下山抢了三杆洋枪回来,他到现在也轮不上使枪。就是这杆老套筒还是跟炮头手下的炮手手里换下来的,抢回来的洋快枪轮不到郝三这样的底层小崽子使,因为下山抢枪杀日本人有功,这才给他发了一杆老套筒。
郝三开心得不得了,今天一大早就抱着老套筒来换岗了。郝三坐在窝棚里面摆弄着这杆老掉牙的半自动步枪,总共五发子弹,推上又卸下来,最后还是把枪放下,拿起来一副竹弓,这里不到万不得已,除非有官兵上山,不然是不允许随便开枪的,郝三试试竹弓的牛筋弓弦,心里寻思着运气好能射只野兔子啥的。
他将步枪背着,手里握了弓箭,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往下坡看,经常有瞭水的弟兄在这一片打着野兔子,郝三也想碰碰运气。
可是他却突然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声,飘飘忽忽的,离这里似乎没多远,时断时续的。郝三不由得后脖颈子汗毛炸起!都说这一带死人太多,莫非真有鬼?听动静还是个女鬼?
郝三转念又一想,不对啊,鬼都是天黑了才出来,今儿晴天朗日的,大白天的怎么会闹鬼?可是他还是害怕,断断续续的哭声时大时小,这让郝三毛骨悚然!
郝三握着弓箭退到旁边的地窨子旁,伪装得象一堆灌木的地窨子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是头道卡子的暗哨,横头山的红刀会之所以在历次讨伐中都能利于不败之地,除了横头山的这片一望无际的鬼见愁的老林子,主要的还是水香的这一整套的防卫设施,明哨暗哨相辅相成,信息传递畅通无阻,使得每一次官兵的讨伐都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