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丹书!”道长目瞪口呆,眼神从未这般凄凉,他的眉紧紧的揪在一起,分明可见的汗珠,也从他额头低落。
这是阿栗从未见过的师父的样子。
还没等妖女画完符咒,道长立刻回过神,坚定了神色,举剑,聚气,剑气飞速流窜,吹起他的长发与雪白的衣裳,被烧朽了的房屋也被震得轰然倒塌,令人触目惊心。
只见道长脚步轻稳,如踏浮云,剑气划破了血咒。只一剑,便刺入妖女的胸口,从胸口抽出,妖女低吟一声,终于跪倒在地。
缠绕着她的黑气逐渐褪去,她双手撑着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打湿了衣裳,自己嘴里的血一滴一滴与地上的血融在一起。
她喘息着,轻轻抬头,看着跟前的白衣凛凛的人,咧开嘴露出右边那颗虎牙,眼睛眯起一条弯,灿烂一笑,可刚一笑,眼底的泪就从眼角滑落,在火光中被照耀得晶莹剔透。
“七晏”她叫着他的名字,好似艰难的喃道:“别来……无恙啊……”
七晏怔怔的愣住了。
“常……灵!”他的眼神不住的颤抖,他紧紧握着辛恒,剑上滴着常灵的血。
他道:“不可能,你不是常灵!”说完,眼底黯然失色,又失魂一般的后退一步。阿栗见状,想上前去扶住他,上前一步,又退了回来,只是皱着眉头,担心的叫了声:“师父……”
她想不不到师父会这般失神,更想不到,眼前这个十恶不赦之人,就是常灵。
常灵笑出了声,笑声颤抖着:“看来……看来我在你眼里也不算太坏啊……”
七晏眉头紧锁,目光凝滞只看见他的嘴轻轻一张一合:“那……”顿了顿,又继续说:“向夜坛的人,是你杀的?”
“是!”常灵毫不犹豫。
七晏渐渐握紧拳头,声音也哆嗦着:“城里张员外一家,也……是你……屠的?”
“是……”
气氛是如此的压抑,空气仿佛凝滞了一下,浩浩荡荡的火焰,仿佛泄洪一般。
“为什么?”七晏神色黯然,沮丧着,可却依然豪不罢休的问她:“为什么!”
阿栗愣愣的站在一旁,心中打了个寒战。
她印象里的师父,总是遇事平淡如水,可如今,师父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看见师父这副模样,心中不禁心疼。
常灵,脸色苍白,却目光淡然,动了动嘴角,好似讥讽的笑道:“因为……我想……让你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杀了我!”
这时,七晏猛的冲上去,掐住常灵的喉咙,眼底满是憎恨,他浑身发抖,那声音几乎是吼出来,震人心肺:“你杀便杀!为什么要用我教与你的符箓!”
常灵锁紧了眉,痛苦的喘息着,眼神却丝毫不惧:“七晏……我想让你明白,你们这些……仙门法术,是……因人而异的,我想让这杀遍恶灵的符箓,尝尝人血的味道……”
七晏掐住常灵脖子的手愈发的紧,常灵听这他愤怒的喘息声,释然的咧开嘴无声笑。
“那……”他继续问,声音凄凉,面如死灰:“那些男人的精气,也是你……吸的?”
常灵合上眼,轻声说:“是。”
七晏的呼吸声急促起来,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力气对她吼出声,那低沉的声线,如同黑夜的死寂一般:“那,你要吸便吸,为何要用双修之法!”
她看着那双许久未见的淡色眸子,看着这个自己找了数不清年月的人,她的笑容逐渐变得苍白,眼泪再也藏不住。
她道:“你信吗?”
七晏:“我……”
她苦笑道:“那我就告诉你。”
“因为……唯有此法的滋味……”她冷笑出声,字字决然,“妙不可言。”
她还是可以做曾经那个对他死缠烂打的小丫头。
还是可以做他一说要把她扔掉就怕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小丫头。
可世事无常,也无法再复旧如初。
“七晏。”她叫道,轻轻上扬了嘴角,声音如水:“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只是来杀我的?”
说完,常灵眯起眼睛,笑得很天真,就像他第一次见她一样。可火光中分明可见的还是那未干透的泪痕。
七晏愣住,眼神黯淡无光。
他的手渐渐的放松下来,站起身,依然紧紧握着辛恒,他低着头,眼色无光,声音很沉:“你的血,太恶心了,杀你,怕脏了辛恒……”
恶心。
她用五年,换来一句恶心;她用五年之苦,换来一句,怕脏了辛恒。
七晏说完,便用法术拭去剑上的血,血拭在地上,就好像把她也拭在地上一般,她低着头,头发遮住了她的脸颊,看不清她的样子,却知道,她早已心如刀割。
七晏转身,走到阿栗身边,道:“阿栗,走吧。”说完,拂袖而去,一步一步,头也不回。
阿栗抱着必鸢,应了声,回首,愣在原地看了常灵许久,暗暗皱了一皱眉,也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慢慢浇灭了向夜坛的火焰,成堆的尸海中,常灵让人跪在原地。雨水大湿她的衣服,打湿她的伤口,她双手还是撑住地面。
月亮被遮住了一半,可还是一样的明亮。她的脚下慢慢形成血海,她从血泊里看着自己的脸,看着自己这幅颓废的皮囊。
原来自己,真的已经恶心到连辛恒剑也不忍心触碰的地步了吗?
这时,废墟里不知是何物动了动,突然猛的挣开压在身体上的朽木。
常灵震惊的抬头,只见废物里,方才那个小男孩四肢诡|异的站在废物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月光下,他的面色苍白,脸上的长满红|色|网|状一 般的筋|脉,他张着血盆大口,牙齿变得如猛兽般尖利。
常灵眉头一皱,看样子,他应该是刚吸食了尸体内的残血。
霎时,那男孩儿,口水横流,猛的朝常灵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