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是位精瘦的上等兵,他停了车从车窗里伸出长长的脖子问什么事。
小韦告诉他,说他们刚执行完侦察任务,要赶回谅城去,想搭他的车。
都是战友,瘦猴挥挥手说:上车,上车。
祁路平和韦伟钻进了驾驶室,其他人敏捷地跳上了车厢。祁路平只是在参战前学了几句缴枪不杀,举起手来,我们优待俘虏,站住,不许动之类的越语,不敢与瘦猴攀谈,只好斜靠着椅背假寐。韦伟则殷情地为瘦猴点了一支箭牌香烟,热情地和上等兵交谈。
你们这些运输兵真够辛苦的,老兄的眼睛都熬红了。
可不是嘛!老子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大战正酣,谅城吃紧哟!
解放军的攻势太狠太猛了,他们势如破竹,剑指谅城,拒马山岌岌可危,这不,老子刚给拒马山的守军送了一车苏联的牛肉罐头。
哦!今晚好好睡一觉。
睡什么?回去还得给炮兵团送一趟弹药。
送弹药?
加农炮的。
那,远吗?
瘦猴叼着烟,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炫耀地朝前一指说:炮兵阵地从那个岔路口进去,不远。
一直假寐**窗外景致,思绪蹁跹的祁路平虽听不懂瘦猴的话,却瞥见了他左手指的方向,心想那是个什么地方?恰在这时韦伟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又朝他眨眨眼。祁路平顿然省悟,瘦猴指的方向肯定就是敌炮兵阵地。
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山了,天黑以后能见度就会下降,寻找炮兵阵地就更加困难,时间紧迫任务艰巨,必须争分夺秒。
谅城是逛不成了。祁路平当机立断,决定下车寻着瘦猴指的方向去搜索敌炮兵阵地。
停车。祁路平也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韦伟,轻声命令道。
韦伟对祁路平用汉语下命令心中一惊,担心瘦猴听到暴露了身份。他又给瘦猴点燃一支烟,满脸堆着笑说,他们要在这儿下车,中尉要办点事,请停一下车。
瘦猴就是本地人,本地人中不少有中国亲友,很多人懂汉语,他听到了也听懂了祁路平的话,不由大惊失色。他妈的,真像看电影读小说似的。这些解放军吃了豹子胆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乔装打扮跑到这里来,真是不要命了。他竭力抑制住惶恐惊怵的心情,边应付着殷情的韦伟边琢磨着对策。
其实他只有两个选择,停车还是不停车。停车,装聋作哑放走他们也许会保全性命;不停车,面对这班玩命徒自己的小命肯定玩完。停不停车变成了要活还是找死的大问题。生死攸关,时间不允许他权衡利弊仔细斟酌,他瞥见一直装困的中尉脸上已经浮现杀气,瘦猴下意识地踩住了刹车。车猛地停了下来。
祁路平迅速跳下车,挥手示意战友们下车。韦伟则仍与瘦猴并排坐着,他的一只手早就暗攥着匕首,只要祁路平一声令下或一个暗示的眼神,这把锋利的匕首就会捅进瘦猴的心脏。祁路平走到窗前朝韦伟做了个下车的手势,又朝瘦猴挥挥手。瘦猴咧咧嘴似笑非笑地望着英武潇洒的祁路平,有说不出的无奈。
祁路平不是不想干掉这个瘦猴上等兵,杀人灭口,无毒不丈夫。战场上没有仁慈可讲,可是杀了他尸体放哪儿,他们没有会开车的人,这么一辆车摆在大道上,司机又被杀,肯定会引起敌人的狐疑。小分队要是行踪暴露了,敌必然会派兵全力搜捕,那就麻烦大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只好放过了这个瘦猴。
瘦猴庆幸逃过一劫,加大油门,绝尘而去。
祁路平率领小分队离开大道,上了一条仓促修建的临时公路,朝瘦猴指的炮兵阵地疾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