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个东西的瞬间，戴维就感受到了一股可怕且真实的冲击。

如若看见人心的丑恶，他只会感到作呕。

如若看见黑暗的凶残，他只会感到愤怒。

如若看见扭曲的堕落，他只会感到可悲。

但这种笼罩在整个世界之上的真相，却让他感到了茫然……

所有人都被神欺骗了。

不对，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戴维想到的是：所有人都被所谓“光明”这个概念给欺骗了。

如果从来没有什么光明，如果从来就没有高高升起的太阳，如果宇宙由始至终都只是纯粹的黑暗……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绝望的世界啊。

他甚至觉得，就连光明教会的高层，乃至圣城的圣人们都被这个巨大的谎言给欺骗了。

他们依赖的希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

突然间，戴维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晋升四阶的时候，曾在卖火人的手中得到了一枚据说是来自露西亚提莉西斯的眼球。

卖火人说，那位圣女曾经见识过女神的真实面目。

所以那颗眼球让他在晋升时看见了降临体无比丑恶的本质。

起初，他以为那种丑恶来自于露西亚提莉西斯死前的疯狂……现在他明白了，被困在深渊囚笼中的圣女就是因为看见了这个真相才崩溃了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继承了圣女眼球的千肢才让如今的戴维看见了这一切。

而察觉到真相暴露的女神，也放弃了掩饰自身的意思。

戴维还来不及回头，一股来自神秘之海深处的“色彩”便扫过了他的神躯。

万物失色。

将戴维的灵魂护在怀中千肢在顷刻间被剥去了皮囊。

雪白的身体在难以理解的力量中煎起了泡软的浮皮，狰狞焦黑的它的身上蔓延，就连它的羽翼都在顷刻间化作了崩灭的灰烬！

但它依然没有丝毫动摇的护着戴维的灵魂，没有一点要放手的意思。

就是被女神的意志彻底抹去，它也要让戴维活下去！

“我在此……等你带我归去……”

这就是千肢传来的最后意念。

“不！”

戴维啪的一下跳起来，一把的将千肢扯到身后。

“放什么屁！我不需要你在此等我，我现在就要把你带走，没有任何存在能将我的千肢从世界上抹去！”

清醒了一些的戴维愤怒的抓着千肢，神躯的无数手臂也按照他的意志笼罩而来。

“你以为我搞来那么多的神明权柄是为了什么！？今天就是女神来了，我也要将祂剥皮拆骨！”

神躯的无穷手掌顶在了女神意志的冲击之前，宛如一道坚壁。

但那种可怕的色彩却不是任何坚壁可以抵挡的。

蚀骨的光芒从神躯的指缝间漏过，为所有苍白的手臂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颜色。

很快，这种难以描述的颜色彻底撕开了神躯的防线，直接照射在戴维的灵魂表面。

他感觉自己被无穷无尽的光芒射穿了灵魂，就连自身的意识都被带走了不少……

某些身为人的存在特征，就此消散。

他的魂体被死死的压在千肢身上，而千肢的躯壳也开始发生变化。

降临体染上了黑色。

从它直视真神的眼睛部位开始，深暗的黑暗开始蔓延。

而它原本那雪白的皮肤也从星状的眼部展开，好似剥落的香蕉皮一样翻卷绽放。

蜕皮的千肢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黑色人形。

身体就如宇宙的背景一样漆黑，唯有头部原来眼睛的位置留有一个微弱的光点。

最终，它还是护住了戴维，并且主动将戴维的灵魂塞进了自己的体内。

而它自己，则选择了成为戴维身下的一片影子……

这就是与神对抗的代价。

虽然嘴上说的很豪迈，可任何人真敢这么干，到头来都会变得相当狼狈。

如果他戴维没有点倚仗，此时就要和过去许多在无意中看见了真相的超凡者一样，被神明彻底抹去意识了。

“嘿嘿嘿嘿嘿……”

“嘻嘻嘻……”

两个诡异的笑声从神秘之海的深处响起。

一阵咯吱咯吱的动静将四周的暗流震得胡乱跳动。

神躯背后的黑暗中，两头庞然大物挤开了大洋，踏着沉重又零碎的震响，轰隆隆的靠近了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