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宇一边体会着石阶上留下的痕迹，一边冰冷地看着一幕幕记忆闪过，一个个质问响起。

他的内心仿佛藏着一团火，随时都会爆发，烧尽一切。

他看出来了，踏天路在审视他的人生，评判他的善恶。

居高临下如审判者的醇厚声再度响起，“为何杀人？”

这次的画面是天玄山脉，他击杀李璟等人的过往，夜凌宇面无表情看着一切。

“我不杀人难道要我束手待毙吗？”

踏天路窥探的记忆自动略过了无尽海和星空战场，大概那是它不敢窥探的禁忌领域。

夜凌宇不等踏天路再问，冷冷道：“我夜凌宇活到现在，或许称不上好人，我没有锄强扶弱的侠义心肠，也没有忧国忧民的宽广胸怀……”

夜凌宇落下的每一步都坚定有力，“我不敢说我每件事做的都对，人无完人，圣人尚且做不到事事皆对，我凭什么比肩圣人。我能做到的，无非是不偷不抢，不恃强凌弱，不为私欲烧杀抢掠，不为泄愤滥杀无辜而已，您无需再问了……”

夜凌宇笔直站在石阶上，“您如果认为我杀人不对，尽管施以惩罚便是，我，在此接着。”

醇厚声音沉默良久，浮空城前石碑上，夜凌宇三字之后，金光闪烁又浮现出四字——尚有良知。

可以看到，每一个亮起金光的名字后，都有一句评语，胸怀坦荡、德才兼备、秉性纯良、可堪大用……

那些灰掉的名字后，有些也有评语，暴虐嗜杀、怨念深重、阴险狡诈、品行不端、心思不纯……

而没有评语的，则是没有坚持到问心就被淘汰的弱者。

白衣老者目光由尚有良知四字上，移到中年书生脸上，“师弟还有什么话可说？”

中年书生冷哼一声，“也罢，既然踏天路前辈肯定了此子，我也无话可说。”

事实摆在这，青衣老者也不好偏袒，正当中年书生打算离开时。

台阶上夜凌宇见醇厚声音长久沉寂，胸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一步狠狠踏在石阶上。

“怎么，问完了？那么该我问了。”

夜凌宇声音铿锵有力，毫不掩饰，传遍踏天路上下。

将要转身的中年书生身形顿住，三人疑惑望去，石阶下林紫怡及看戏诸人也都议论纷纷，不知这少年想要干什么？

夜凌宇背脊挺直，匀称而飘逸的身影拾阶而上，脚下灵台自行运转，红雾下六方世界越显神秘，一股说不出的气韵透发而出。

“日复一日重复做着一件事，您可曾厌烦？”

良久，夜凌宇没有得到回答，但他只是轻笑一声，“原来您也有答不上来的时候啊！既然做不到无私奉献，还要在人前装圣贤。”

夜凌宇淡淡的笑容转为不屑，“恶心！”

石阶上下以及攀登中的众人都愣了，这是……嘲讽踏天路？

据说踏天路乃是神器，有自己的器灵，屹立在天地间无数年，算是紫冥学府的老前辈了。

而这一刻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嘲讽？

“狂妄！”中年书生怒道。

其他两人也眉头紧皱，脸色不好。

“不曾。”

夜凌宇以为踏天路会沉默到底，没想到它这么快在他心底回复，声音醇厚如常，感觉不到任何恼怒。

踏天路完全可以不搭理夜凌宇，夜凌宇也不觉得自己的两句话就能得到回应，只是压迫在胸口的怒气实在不吐不快。

现在踏天路回应了他，没有恼怒，如一位长者心平气和与之交谈，包容着黄口小儿的无理取闹。

夜凌宇怒气中竟也多了一丝敬佩，但也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