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训抬起头,幽幽的说道。
“李贼放心的下建邺?”
“建邺?有什么不能放心的,李如愿已经把建邺中军将领全都换成了李氏嫡系,即便他走了还有李岳和他的那些心腹留守,已经不是他出征合肥的时候了,彼时我就劝你父亲出兵,他不肯听,天赐良机啊...当时建邺人心浮动,留守的将领只有一个小家奴,若是顺江而下直驱长江,天下一战可定!即便不出兵建邺,也可以伺机鲸吞江州,控扼大江,我占据上游和中游,李贼夜晚睡觉都难以入眠...偏偏要当什么大楚忠臣,最后只肯出兵寻阳...如今看来不过掩耳盗铃罢了...既然要当忠臣,为什么又要称帝?”
即便是当着外甥的面,谢训数落起姐夫桓璋来仍旧是不留情面,全然不顾现在对方已经是皇帝身份。
桓绢听着这些根本不敢说话,连一句替他爹争辩的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舅说得对。
李如愿在建邺的时候,他跟他舅一起劝过他爹去建邺勤王。
他爹说,没有诏书,如何能动兵?
李如愿打下了建邺,他舅又劝他爹这时候出兵建邺是良机。
他爹说,没有诏书,不能擅自兴师。
李如愿离开建邺,去取合肥,他舅又劝他爹出兵建邺,仍然是良机,就算不出兵建邺,也可以趁机夺取江州。
他爹居然说江州刺史现在是宗室亲眷,不能动兵,这样名声不好。
他舅再三劝谏,最终只同意派遣荆州司马李怀庆出兵三千去取寻阳,江州刺史桓绮见到九叔发兵并没有选择抵抗而是直接让出了江州治所寻阳,南奔豫章。
他舅和萧长史都劝他爹要趁机取江州全境,结果...他爹来了句“不能得陇望蜀啊,更何况我占了寻阳已经很对不起已故的昭仁太子了,宗室之间不能骨肉相残...”
如果说这些都能说得通,他就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又要派刘相贵和兄长桓纵去打湘州,不是这地方有这么重要吗?
发兵之后,他舅就气的直接回了家,一连十余日都不肯去都督府。等到后面三伯父投水而死,他爹桓璋的操作他就更看不懂了。
居然称帝了。还丧心病狂的三户抽一丁,募兵二十万...
连勤王这种事没有诏书都不肯出兵的人,直接称帝了?不是这...这不矛盾嘛?
他舅吐槽的所有的东西,桓绢比他舅还想吐槽,但不行他是当儿子的,没法说...所以他舅说啥他就听着,甚至还想竖个拇指再来一句“说得好”。
但身份不允许,只能默默在心里表示赞同。
将心中郁结许久的抱怨全都念叨了之后,谢训长叹一声,起身拍了拍外甥桓绢的肩膀。
“即便你父亲有种种的不是,但天下间谁都能背弃之,只有你们兄弟不行。”
“时局如此,勉力为之吧。”
桓绢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隐忧,连他亲舅舅都开始动摇了,这仗还能打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