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政绩,就要改革,就会损害某些人的利益。
主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放下茶盏笑道:“都说长安繁华锦绣,小公子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儿?”
李素素咕咚咕咚把茶一饮而尽,把茶盏放回小几,漫不经心的说:“哦,我爹被贬来当县令,我家人多,我觉得县衙后院住不下。”
主簿看她动作粗鲁地牛饮,哪还有半分贵气?
听了她的话更是嘴角直抽。
好诚实的少年。
不,不对。
这是他未来顶头上司家的公子,他是不是应该把收下的银子,退回去?
朱县令就不允许他们,私下收百姓的东西。
一应按朝廷规定来。
衙门上下面服心不服,阳奉阴违。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因地制宜嘛。
岭南百姓千百年来自耕自足,没有给朝廷纳税的概念。
衙门税收,收不上来。
他们的俸禄发不出来,时常拖欠。
他们也是要养家的,不收点油水,他们怎么生活?
朱县令想按律行事,没能力把税收上来,又断了兄弟们的收入来源,会出意外,也是情理之中。
主簿取出还没摸热的银子,忍痛推回给她,“既然是县令家的公子,老夫帮公子办事是应该的,哪有收钱的道理?公子放心,老夫会敲打牙人,让公子买到满意的宅院的!”
李素素把银子推回给他,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伯伯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自己人,我离队先行一步,来此拜访伯伯,忘记带土产了。也不知道伯伯喜欢什么,只好让伯伯亲自挑选。”
主簿心中一喜,看来现任县令,是个圆滑的,他们做事可以一切按旧,不用为难。
他笑眯眯道:“哪有做长辈的,收晚辈的礼。”
她眉毛上挑,说话自带几分匪气,“伯伯这是看不起我不成?”
主簿只好从容的收下银子,笑道:“老夫恭敬不如从命。”
名义上他一个月的俸禄有30石米,6吊钱,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问题是这个俸禄,发不出来。
他不私下收银子,一家人得喝西北风。
衙门人员的俸禄,都是各地截留一半的税收,用以衙门开支。
他们县的税,自本朝立国,就没成功收取过。
说得不好听的,就是岭南名义上归属朝廷。
实则本地自治,朝廷派来的县令,主要起到一个劝学,教化民众,以及定期向朝廷报告,当地有无异常。
他无数次觉得,朱县令是异想天开,朝廷都没打算让他做的事,他非要以卵击石,试图以一己之力改革。
依他看,朱县令是走错了路。
要政绩可以,他非要上来挑战最难的。
李素素不知对面的老头,一边跟她闲聊,一边想了一堆前县令之事。
她手头银子宽裕,觉得用钱开路,能省许多麻烦。
只要能尽快买到心怡的宅院,赶在过年前改建好,她不介意多花点银子。
毕竟把钱花出去了,才有赚钱的动力不是?
她眉眼弯弯,梨涡浅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伯伯可得为我掌眼,帮我挑个好的宅院。”
主簿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子,“咱们衙门后门出去,隔了两条巷子,就有一间青砖大瓦房,那院子里,连地面都铺了磨平的石板。”
李素素听得眼睛一亮,她就想要这样的!
“可惜啊,那院子是座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