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1-EP4:千禧年前奏(19)
先把时间回溯到迈克尔·麦克尼尔发现安德烈亚斯·达尔顿的两个小时之前。
当欧洲殖民者继续探索广袤的非洲大地时,这片土地上丰富的资源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非洲的恶劣环境使得当地无法在自然经济条件下形成如同欧洲本土或东亚地区那些著名的历史古都一样的巨型城市,这为殖民者的定居带来了难题。工业革命的发生和生产力的飞速发展为当地提供了一种可能的新发展模式:依靠当地的矿产,由欧洲人开办工厂、兴建工业,将原材料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临近殖民地或欧洲本土,而外界则将产品输入到殖民地。从那时以来,南非的居民认为这种现状是天经地义的,只要殖民地和欧洲本土之间的贸易没有被切断,尽管生活必需品还依赖外界供应,但这些终究只是钱能够解决的小问题。
罗德西亚曾经是一片繁荣而富饶的土地,如今这里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依靠着自然资源而长期充当收割者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露出了真面目,他们无视过去一百多年以来他们正是依靠当地的土著人才过上富裕生活的事实,蛮横无理地认为将抢占资源的土著全部消灭便能摆脱当前的困局。因此,试图在双方之间做出调解并在某些方面确实倾向于土著一方的南非当局莫名其妙地也被他们看作了敌人。包括赫尔佐格总督在内的南非领导层并非善类,他们不过认为协助土著能够获得更大的收益罢了——这是麦克尼尔后来才想出的答案。尽管如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连这种起码的退让都无法容忍,他们比总督和日渐腐朽的EU更加不可救药。
尼托·马里亚姆将车子停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来回巡逻的警卫。他们凭借着麦克尼尔狐假虎威的语气和神态成功地蒙混过关,但他们能够凭借这项本事混进化工厂,还有待现实的考验。他的双眼有些模糊,仅能凭借光影的变化判断那些警卫的动向。
“他们派你做杀手,真是瞎了眼。”麦克尼尔悠然自得地从皮包中拿出几张卡片,“你啊,也就只能凭借身份的便利去杀害自己的雇主。倘若他们要你完成一些更危险的任务,你就会因为看不清东西而自己摔到路边的壕沟里淹死。”
“这种丧气话还是少说为好,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麦克尼尔先生。”尼托·马里亚姆不打算主动暴露目标。在他们想好应对这批警卫的策略之前,他们不能让警卫意识到这里发生的异常并主动前来查看情况。
他们也许能够在公路上有惊无险地通过检查,但在化工厂附近,没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蒙混过关。化工厂发生事故,可能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用来蒙蔽公众的烟雾弹,也有可能是事态危急到了无法控制舆论的程度,而麦克尼尔不敢在这桩事情上赌博。万一赌输了,他搭上的不仅是自己和尼托·马里亚姆的性命,还有周边那些居民的。
“必要的代价……”他自言自语着,“什么才是必要的?”
“老兄,你该说说咱们的计策了。”尼托·马里亚姆斜着躺在前方的座椅上,“就算我们是殖民地管理机构的官员,警察也不会让我们进入事故现场。”
“我知道。”麦克尼尔还在公文包里翻着他的神奇道具,“所以,我们必须说服自己:我们就是这里的人。是所有者也好,是清洁工也罢,我们首先要让自己相信伪造出来的身份,这样才能想办法欺骗别人。”
公众得知的消息,是化工厂发生了火灾。类似的事故在过去并不鲜见,无论是欧洲的企业家还是非洲当地的企业家,其名下的工厂出现意外,完全不值得任何人感到惊讶。倘若他们制造了一起足够引起恐慌的意外事故,那么公众的恐惧就足以掀起席卷整个EU的抵制狂潮,那时即便是势力最强大的商人也要三思而后行。只要灾祸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大多数人就会选择性地遗忘这些和自己同处一间屋子里的大象。
尼托·马里亚姆打开车门,戴好他的白手套,十分绅士地向着警卫们走去。型号类似的西服在他和麦克尼尔的身上表现出了截然相反的效果,前者看起来像是穿着紧身衣,而后者则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童——纵使尼托·马里亚姆已经在各种监狱中饱受折磨,他依旧有着能够让人望而生畏的体魄。警卫们见到一个强壮的黑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纵使他们知道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封锁化工厂的警察,内心依旧产生了些许畏惧。人们在面对那些看似比自己强大的人物时,总是会畏缩的,尤其是当这种对比表现得尤为直观的时候。
黑人司机戴着一副墨镜,走到警卫们眼前,语气平和地问道:
“这里被封锁了,对吗?那么,请问你们什么时候才会解除封锁呢?”
警卫们偷偷地看了一眼司机身后那辆高级轿车,猜测着里面大概坐着什么大人物。他们只是替别人跑腿的小角色,如果恪守本分的代价是得罪手眼通天的大佬,那么他们还不如借机卖大人物一个人情,以后也好吹嘘说自己见过某些上了电视的社会名流。
“您要办什么事吗?”其中一名警卫客气地反问了一句。
“我?我没什么事。”黑人司机摆出了那种面对欧洲人时惯常的心虚和谨小慎微,“只不过……我家老爷有事情要办,您看……”
即便是奴隶当中也存在狗仗人势这种说法,更不消说土著当下在EU是合法公民而非奴隶了。见到司机的态度后,警卫们迟疑起来,他们说不准对方的身份,既不敢妄自揣测,也不敢冒失地盘问。没错,今天确实会有一批大人物来到这里视察,但化工厂已经发生了险情,那些人的行程是否会更改,还不得而知。也许这辆轿车的主人就是那些大人物当中的一员,那么他们可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得罪**协会那些双手沾满黑白黄棕人种鲜血的刽子手和黑心商人。
尼托·马里亚姆快步走到汽车前,敲了敲车窗,和后座的麦克尼尔说了些什么。几分钟之后,同样戴着墨镜的麦克尼尔下了车,挪着步子走到了封锁线前方。他略微将墨镜从鼻梁上向下滑动,从上方扫视着这些表情各异的警卫。他也在推测对方的动机,这里到底是发生了意外呢,还是说**协会试图以意外来掩盖他们的真实意图?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麦克尼尔都不能掉以轻心,他的当务之急是和尼托·马里亚姆演好这出戏,成功混进这里,才算大功告成。
“想不到发生了这种意外。”麦克尼尔根本没有正眼看警卫们,他只管向着封锁线后方眺望,“火势得到了控制吗?工人是否已经疏散了?消防队什么时候到?”
“我想,如果您打算按计划来这里视察,那么行程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警卫们七嘴八舌地说道,“但是,这里确实出现了一些意外……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已经把工人都撤出了。”
假如这座化工厂中确实存在一个兵工厂,警卫或**协会能够放心大胆地撤离工人而非让工人继续加班加点干活(而且离开的工人还有泄密的可能性),只能说明他们的叛乱计划已经到了即将浮出水面的时候,准备工作环节是否遭到破坏已经无关紧要。麦克尼尔不安地捏着裤兜里的硬币,他在思考如何实现一箭双雕。
“火灾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稍微加重了语气,这样才能让警卫的心中产生压迫感。
“昨天夜间。”警卫们回复道,“您放心,当时货物已经被送走了。”
货物已经被送走了。罗德西亚地区的治安系统和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商人沆瀣一气,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警卫的意思可能是化工厂表面上生产的危险品被送走了,也有可能是上一批武器被送走了。警卫以为麦克尼尔这个【圈内人】比他们更明白发生了什么,而麦克尼尔决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无知。否则,他就只能采取武力手段杀出一条血路,那样一切计划就全部告吹了,谁也别想从这里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要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具有对应地位和威严的人物,也要让其他人相信这一点。
“我该进去看一看,不能耽误了大事。”麦克尼尔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尼托·马里亚姆将车子开到了众人眼前,麦克尼尔主动要求他们对车子上的一切进行搜查。结果,警卫们反而有些畏首畏尾了,他们推三阻四地表露出不愿对这种高档轿车进行搜查的想法,可往常他们倒是习惯于直接将形迹可疑的人员直接在公路上逼停后按倒并搜身。
“我不想难为你们。”麦克尼尔语重心长地对着和他年龄相仿的警卫们说道,“我知道,你们的任务就是防止别人通过这里。既然如此,该做的手续一个也不能少。”
说完,麦克尼尔把公文包从车子里拿了出来,当着警卫们的面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逐一拿出以供警卫们检查。这下警卫们慌了神,他们一面劝阻正打算把后备箱也打开的尼托·马里亚姆,一面和麦克尼尔解释称他们其实没有那么严格的审核手续。等警卫们费尽了三寸不烂之舌,才勉强让麦克尼尔放弃了把所有物品展示出来的想法。
“您不用这么认真……”满头大汗的警卫们简直要语无伦次了,“进去吧!也许您是这里的股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