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1-EP4:千禧年前奏(4)
进入五月之后,南半球的天气持续变冷,行色匆匆的路人总是裹着厚实的大衣。虽然气候不太适合户外运动,参加**和抗议的人反而变多了,这让南非的治安变得越来越差。当警察全力以赴地应对这些抗议者时,他们没有精力处理那些繁杂的小规模犯罪活动,抢劫和盗窃已经无人追究,受害者也只能自认倒霉。尽管南非存在着如此之多的缺陷,巴黎方面迄今为止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赫尔佐格总督的举措。
南非的街道上只有两种人:正在参加或是阻止抗议活动的人、和抗议活动无关的人。这些热心的社会活动家试图拉拢每一个路过队伍的过路人加入他们,而那些只为自己的工作而操心的路人从来都对这些活动不感兴趣。迈克尔·麦克尼尔所要做的不仅仅是拒绝这些邀请,还要防止多疑的社会活动家从他们身上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麦克尼尔穿着一件得体的西装,身后跟着四名同样西装革履的黑人男子。他们正在离开主干道,前往附近的住宅区寻找某位死者的家属。这是麦克尼尔自己的想法,他是一定要亲自完成这项任务的。在他前往布里塔尼亚帝国之前,赫尔佐格总督已经向他表示,这个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将代替麦克尼尔处理和抚恤金有关的后续问题。那时麦克尼尔满脑子想着到了布里塔尼亚帝国后如何快速适应环境并完成任务,于是答应了总督的处理意见。但是,等他从帝国返回之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愈发地良心不安,这一切终于让麦克尼尔决定自己接手这项工作。
由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创立的这个基金会,本身只是为了掩盖抚恤金资金流动而存在,目的是让外人无法找出任何与北方发生的激烈战斗有关的线索。多年的和平生活让EU的公民自然而然地养成了一种救世主心态,当他们看到生活在非洲的土著陷入重重奴役和贫困中时,人性中的善良促使着他们提出不同意见。然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如何解决问题,而真正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人恐怕没有理由主动站出来损害自身的利益。赫尔佐格总督经常说,南非的大部分社会问题不过是南非乃至EU本土各方博弈的棋子,没有人真的关心这些话题。
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土著,麦克尼尔挑选了四名壮实的黑人,让他们穿上西服和自己一同拜访死者家属。在出发前,他特意去找阿达尔贝特询问前段时间的家属反应。
“你问得这么粗略,我很难给出答复。”阿达尔贝特当时正在处理防卫军内部的一起斗殴,“每个人的反应是不同的。有人会当场崩溃,而有人表面上不为所动,等我们关上门之后就该指着总督的鼻子骂开了。”
“其实总督本人应该听一听那些人用什么样的刻薄语言攻击他。”麦克尼尔挠了挠头,“此外,我很好奇他是如何让媒体保持沉默的。尽管那些新命令中没有明确地进行言论管制,他已经成功地达到了这一目的。”
“这是技术活,而且一般人做不到。”阿达尔贝特笑了,虽然他不想仰仗着父亲的权势度日,但每当外人夸奖他的父亲具有某些超出常人的能力时,他仍然会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如你所见,现在南非只有八家报纸能够合法地进入市面并被市民购买。粗暴地规定谁能说话、谁不能说话,肯定是会迎来抵制的。但是,如果是某些企业涉嫌经济犯罪或主编卷入可疑的凶杀案,那么即便是最主张自由和人道的公民也必须承认他们该接受调查并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
麦克尼尔感到有些恐惧。从本质上而言,这种手段和布里塔尼亚贵族打击反对者时采取的做法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后者更直白、更不顾忌法律。雅各·赫尔佐格是个老成持重的政客,他不会允许自己的任何行动成为政敌手中的把柄。世人都以为赫尔佐格的权力是总督这一身份赋予他的,殊不知有些人最大的权力永远来自于常人看不到的地方。
“漂亮的一手。”麦克尼尔低声说道。
“对,很有用。”阿达尔贝特哈哈大笑,“只不过,这种手段在欧洲那边派不上用场。他的对手比他更擅长这些做法,而总督阁下如果早几年学会,也不至于被别人从欧洲赶出来了。”
这样一来,按阿达尔贝特的看法,他的父亲得罪了别人并被那些讼棍动用不光彩的手段旁敲侧击,才不得以逃到了非洲。来到非洲之后,痛定思痛的赫尔佐格总督终于意识到只有拿出和敌人同样的办法才能和他们对抗。
老赫尔佐格同样喜欢那些具有收藏价值的古董,而出身行伍的阿达尔贝特看不上那些只会引诱他人堕落的器物。在赫尔佐格少校眼中,再值钱的东方花瓶也不过是个花瓶,其他收藏品和奢侈品同理。麦克尼尔主动提出要从自己运回EU的收藏品中挑出几件送给阿达尔贝特,被少校本人拒绝了。少校说,他不缺钱,没兴趣鼓捣那些不经用的破烂。
“这就是您没法混进上流社会的原因。”麦克尼尔取笑对方。
“我宁愿当个普通人,这样也好尝一尝做人而不是做鬼的感觉。”
告别了阿达尔贝特后,麦克尼尔就和他的几名土著助手去发放抚恤金了。他们的工作是挨家挨户找到那些死者的家属,然后以尽可能安抚家属的语气告知对方事实,并劝说对方接受抚恤金后不要声张——至少最近不要声张。南非目前的舆论对赫尔佐格的统治十分不利,甚至把这位老奸巨猾的总督逼到了被迫使用言论管制的地步,麦克尼尔不敢想象罗德西亚的一系列事件被曝光后公众会作出何等反应。
一行人轻松地走在大街上,模样和那些赶去上班的办公族没什么差异。
“记着,不要说那种能引起对方反感或悲伤的话。”麦克尼尔小声嘱咐这些工作人员,“只管顺着对方的意思说话,其他问题轮不到我们处理,那是总督府的工作。”
十几万欧元买一条命似乎很划算,连麦克尼尔自己都这么认为。单从性价比来看,雇佣兵这种职业不仅没有自由,而且风险极高,许多人获得的收益和其承担的风险完全不成比例。如果给麦克尼尔一个机会,他也会这么做的。能用金钱搞定的事情往往是最简单的,那些无法用钱来解决的问题才是真正致命的麻烦。
他们根据事先留下的地址来到了一栋独立住宅附近。麦克尼尔和土著助手们走进花园,看到旁边的草坪上正停着一部割草机。他大胆地走向大门,按响了门铃。不久之后,就有一位中等身材的老太太打开了门,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些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迈克尔·麦克尼尔径直走进屋子,让后面的四名黑人跟随他进入,然后向着不知所措的老太太敬礼:
“您好,女士,我是南非总督府的代表。您的儿子已经不幸在罗德西亚的一次军事行动中遇难,我代表总督府和退伍军人事务处、残疾人救济署向……”
麦克尼尔内心紧张得要命,他事先考虑到了一切可能性,哪怕受害者家属冲上来将他暴打一顿也是理所应当的。然而,当他连珠炮似的念完了准备好的台词后,只见老太太两眼一翻,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众人大骇,各自凑上前去观察,同时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