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说与如来，也是说与自己。

纵是明白了，又能如何，无力改变，明白比不明白要痛苦。

“如今我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请我佛解答一二。”

玄奘立于山腰，微微合手。

“于长安时，弥勒菩萨曾言，西土有佛，有大乘佛法，可度亡者升天，能使人脱苦解难，修得了无量金身……

如今，佛安在？”

玄奘轻声问道。

“何谓大乘，何以脱苦？”

玄奘之言，直抵人心，如今，灵山诸佛不在，哪还有什么菩萨，罗汉，那各洞圣僧，道者，皆化十方。

如此，不可谓不讽刺。

“玄奘，我之真经，自是大乘教义，正善法门，悟之，自可超升，脱苦，然吾并非万能，并不能赐众生解脱……

经开悟，无须度！”

如来终开雷音，平静说道。

若不是那猴子横插一脚，使事情有了变数，依他之法，大劫可过，取经可成，何须他亲自设劫。

又何须灵山大众出灵山，入十方。

“就算不能赐，也不至于此，菩萨之兽，也听得法门，修持善门，佛导人以向善，是为世人所敬……

何以在此大行生杀！”

玄奘归来，已明前后诸因，便更无法理解。

佛之行径，何至于此！

文殊，普贤两位菩萨，于世间扬慈悲之名，难道不知手下之兽秉性。

他西行取经，就真的那般重要？

“玄奘，你何必执着于诸相，以你之能，当知此间，本为佛国所化，所谓苦难，尽是虚妄，待你功成，诸佛自当归位……”

如来平淡开口，显庄严之相。

玄奘却是微微摇头，他也修持，他也参禅诵经，礼佛拜佛。

可此间，尽是实相，何来虚妄？

是诸佛所化又如何，是西土佛国又如何，于当世受当世苦，何敢期来世？

人生几十哉，一时痛苦，难道就能忽略不计？

“你可以不在意，别人可以不在意，所有人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你不能让我也不在意，我在意……

很在意！”

玄奘一字一句说道，神色极为认真。

那坚定的目光，让如来有一刹那的怔愣，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玄奘的执着。

世间苦海如棋局，一盘失误，推倒重来便是。

诸佛不过是到世间走一遭，归来时，佛还是佛，菩萨亦是菩萨，并无半点损失。

何须如此？

天地间，祥云金光不尽，当世如来显化，与玄奘之言语，却也入了众人耳间。

山间，是各妖王，神色各异。

谁也没想到，今日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不过是赴宴而已。

好些个妖王丢了性命，皆因红孩儿要带走那和尚。

更出乎意料的，是有人竟然会帮他们。

不说牛魔王，那白衣魔头，不请自来的臭道士，都让他们始料未及。

后和尚突兀消失，又突然出现……

更是连如来都出现了。

他们的脑子，此刻也是云里雾里，不大明白。

见玄奘对上如来，有人茫然不解，也有目露轻蔑，更将玄奘此举，视为找死。

一个和尚，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眼前的，可是如来佛祖。

亦有少数妖王，面色凝重，心中忐忑，不知道，有个家伙，会不会来。

“玄奘，你本为佛门弟子，十世苦修，难道还堪不破，悟不透吗？”

良久，如来轻叹一声道。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让金蝉子轮回苦修，是对是错了。

“大家都说我是十世修行的好人，我要是什么都看透了，又怎会是十世修行的好人！”

玄奘淡然开口。

好人短命，是有缘由的。

“堪破什么的，贫僧都不在意，我佛，你在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