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钰斟酌着问:“是……那个人你不喜欢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我……”平遥忽然就激昂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嫁了人就要搬去公主府,驸马不是我的丈夫,照理来说我是君,他是臣。”
“母后会派个嬷嬷过去看着我们,我再也不能随便骑马,再也不能去校场射箭!我后半辈子最大的盼头便是生个孩子,再盼我的儿女生个孩子……”
说到此处,她几近失声,“我已经看着母后这样过了大半辈子,可是林钰,这不是我想要的活法。”
林钰想起今日午后,她在马场里红衣张扬,弯弓搭箭行云流水,下意识问:“那你想要怎么活?”
平遥似是稍稍平复些,重重呵一口气,热气便在冬夜里化作白雾。
“母后不会答应的。”
“可你今日来寻我,总是想说给我听的。”
“……我想去领兵打仗。”
饶是做好准备,林钰也微微吃了一惊。
又听平遥说着:“不必倚仗谁的恩赐,我就从最普通的士卒、弓箭手做起,我有那个本事,一定能混出个名堂。”
“我十二岁那年就对母亲提起过,可她总说最要紧的只是寻位好驸马,她从没认真听过我说哪怕一个字!”
“我不明白,分明我也是父皇的孩子,为何几位皇兄就能去军营历练,偏只有我不能!”
她像是忘了身边有人存在,出口的话不似对林钰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林钰能感知到她的不甘,只又问:“那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平遥发泄了一通,最终还是趋于平静。
又自说自话似的讲着:“其实母亲说的也对。”
“军营里多危险啊,又都是男人。女人不是在后厨生火做饭,便是赤条条躺在营帐里,我……”
“平遥。”
这似乎是林钰第一回没喊她公主殿下,也直言不讳道:“别自己骗自己了。”
林钰想帮她,又觉得自己太过渺小,她一个公主都搞不定的事,自己又能帮到什么忙呢。
也是忽然灵光一现,她对人讲:“要不你去求求陛下?”
“父皇?”不知是冻的,还是她又几欲落泪,昏暗的庭院下有她鼻尖**的声响。
“母亲与我同为女子都无法体谅,我求父皇又有什么用。”
“难保呢?”林钰不以为然,“我听闻早些年,咸祯帝为了一名女子,差点动了遣散后宫的念头。说不定你将此事说给他听,他还会赞赏你呢。”
林钰只见过皇帝一面,是在许晋宣未成的冠礼上。
她这样劝平遥去试,多半还是在赌,可思来想去,总觉得皇后那位母亲死板规矩,倒真不如试试咸祯帝。
见平遥没接话,只暗暗在一边摩挲手臂,林钰把提灯递给她,又将身上氅衣脱下,反披到她身上。
一边抬着手给人系结,一边劝着:“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成了,你便不用嫁人了。”
“万一还不成,你再想想办法,就算逃出去也行啊;人就活一辈子,拼命争取过,往后想起来也不心虚。”
新披的氅衣尚有林钰身上的温热,平遥似被鼓舞,更多却是惶惑:“逃?”
林钰冲人扬唇笑了笑:“怎么,你不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