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谢轻意睁开眼,屋子里一片昏暗,只有隔间半开的门有些许光亮照进来,让她隐约能看清屋子里的摆设轮廓,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充斥满鼻间,身下睡着的正是医院的病床,她在什么地方,自是不言而明。
居然没死成!
谢轻意不知道该说自己命大,还是命硬。
她有些困,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在梦里,她依然很困很累,只想一直睡下去,不想醒来,可有人推门进来的脚步声、围绕在她床边的走动声响,还是吵到了她。
她睁开眼,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查房。
医生问:“醒了?记得自己是谁吗?叫什么名字?”
谢轻意不想理会,但不好给别人添麻烦,于是回道:“谢轻意,二十一岁,**,没死成,昨天夜里醒的,之后又睡着了。意识清楚,视线清楚,听力清楚,恢复良好。”
医生听到她自己说恢复良好,嘴角抽了抽。
他又感慨道:“这么漂亮一小姑娘,对自己下手挺重啊,听说你是拿红酒瓶碎片割的。血管、肌腱,手筋都割断了,这得割多少下啊,你还割得挺准,全都割在同一个位置。同一个位置反复割,你不疼吗?你说你要是把对自己的狠劲儿用在别的地儿,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
话匣子一打开,就絮絮叨叨个没停。
谢轻意扭头看着话唠医生,默然无语。
医生不仅话唠,长得也不好看,满脸的油,胡子拉叉的,从头到脚写着不修边幅不爱干净,但处理伤口的动作极娴熟灵巧,谢轻意能感觉到他那略带调侃打趣的语气里带着劝解和善意。
谢轻意知道自己病了,精神、情绪上病了。
医生很快便处理好伤口,又叨叨叨地叮嘱一通注意事项,让她配合治疗,别落下残疾什么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落下残疾多不好,还吓唬她,要是伤口没治好,肌肉肌腱萎缩,手会变形变丑。
谢轻意不想再听他唠叨下去,只好“嗯”了声,应下。
不徐不疾的脚步声走到病房门口,然后又径直走到内间,是施言。
谢轻意的目光落在施言身上。
今日的施言穿着偏于休闲,双手插兜,带着点居高临下拽兮兮感。她明明是淡妆,却给人一种浓艳明媚又清冷的感觉。
浓艳明媚的是长相,清冷的是眉眼,这么一对比,就感觉像是平日里的商务风、内敛气质更像是封印。如今封印突破,内里的另一个施言走了出来。两者的差别极细微,但谢轻意能分辩出来。
谢轻意的目光跟施言的目光对上,竟生出种对峙感,自己没落下风,对方好像也没输。偏对方的眼里又染了几分笑意,又轻柔,还有种看笑话的奚落感。
医生对谢轻意说:“你昏迷了两天,你堂姐在这里守了两天,可别再干傻事了。”
谢轻意极意外。施言会来守着她?
医生做好记录、收拾好医疗器械用具,往下一间病房去。
施言拉来椅子,在床头边坐下,目光凝视着谢轻意。
那张扬的气质跟之前站在她家院子里看天、看鱼,跟陪她过生日时的截然不同。明明是同一个人,又好像变了一个人。此时的施言更像发病时混迹夜场的那个,可跟那天她见到的开了半打红酒的施言又有些不同。
一直以来,施言都认为施言有双重人格,平日里都是她以前打交道的那个,眼前这个之前只出现在夜里,去酒吧、夜总会等地方钓上猎物,一夜疯狂,之后回家,洗漱,睡一觉,醒来又变成内敛沉稳的施言。
这会儿大白天出现,就怪怪的。
可这样子的施言真的好好看,气场全开,浑身都在释放着张扬肆意的气质,明明给人一种清冷淡漠的样子,偏偏那眼神柔中带笑,似要让人沉溺进去,像矛盾综合体,却意外的和谐。
施言眼里的笑意更深:“谢大小姐喜欢这样的我?”
谢轻意直言:“你今天很好看。”
施言的眉头一挑,似开玩笑:“有毒哦。”
谢轻意好想问:你为什么白天出来呀。
问不出口。怎么问嘛。说我偷偷派人跟了你好几年,你的小秘密我都知道,这会儿你突然变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我好奇死了。这妥妥的不打自招。
不过,这样子的施言真好看,再多看两眼。
施言靠在椅子上,两眼含笑地看着谢轻意,让她看个够。有意思呵,谢大小姐喜欢的居然是她这款。此刻的谢轻意收起满身冷意,长长的眼睫毛下带着大大的困惑和好奇,像森林里蹦达着出现的灵动小鹿,用天真充满好奇的眼神打量着闯入森林的猎人。竟意外的柔软可爱,让人想rua。
忽然,谢轻意一醒:不是,施言不会是想来钓我吧?
她的目光又转为惊疑不定,在施言身上来回。
施言凑近,小声问:“想什么呢?有什么直接问呗。”
谢轻意淡淡地回了句:“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孔雀开屏,我在想有哪里不对。”
施言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她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说:“谢承安被抓了。”
“嗯?”谢轻意问:“发生什么事了?”
施言说:“王定坤死了。”
谢轻意说:“他不是半个月前就死了吗,还上了新闻。”
施言听到谢轻意提到上新闻,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问:“你是从新闻上得知王定坤的死讯?”
谢轻意“嗯”了声。
施言更意外了,问:“你的眼线后来没再跟?”难怪她揪了好久,都没找到谢轻意的眼线。
谢轻意说:“把王定坤的地址告诉给你后,我的眼线就撤了。”明显是要下刀子了,她才不凑那么近去沾上血,平白给自己惹麻烦。
施言用力点点头,道:“谢大小姐,啧!”
还想把她套进去,结果,溜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