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良和沈轻秋这样的人是极少的，要不是运气好，姜钟亲自领他们入道，恐怕穷尽一生都难有成就。

现在，自己的老部下都变得暮气沉沉的，仿若熄灭的火堆，只留下一堆余烬，满心遗憾。

姜钟缓步走到窗前，望着干枯枝桠，“路是你自己选的，你立下的宏业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杨单摇摇头，推动轮椅来到姜钟旁边，一起看向窗外。

“姜先生来的时候不对，四月樱花开，那风景才漂亮，或者到了深冬，冰天雪地的雪都，才是人间仙境。”

“你说我不该来？”

姜钟回头。

杨单丝毫不惧，神色如常，“您来早了。”

“既然不想见到我，为什么还要立神像？”

“神像是死的……”

杨单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可您是活的。”

姜钟明白了，上帝死了，但是人们会构筑一个千年不坏的山洞，在山洞里展示他的形象。

“掩耳盗铃。”

杨单或许有心为普通人做些事情，可他偏偏没弄懂其中的逻辑。

“我活着与否，不在我，在你们。”

姜钟淡淡道。

他不在乎是否能点醒梦中人，因为这是人类社会的构造问题，任何人都无法打破，除非人类就此消亡。

蛮荒时代，地球上并不只是智人这一种人，还有诸如尼安德特人之类的其他人种。

尼安德特人体力更强，耐力更好，智力也比所谓的智人高，单论面板属性，智人完败。

可智人却学会了一个神奇的本事——抽象思考。

用一个虚构的图腾，凝聚一群人的力量。

他们可以组成百人以上规模的群体。而尼安德特人因为此项功能的匮乏，一直处于五十人以下的群体。因此在社群争斗中，处于下风，尽管尼安德特人个人战斗技能完败智人。

这就是“团结”的力量，可团结起来的组织想要发挥1 1＞2的力量，就需要组织架构，也即制度。

由此就催生出了上下尊卑，而自那时起，图腾象征的神灵就处在所有人之上。

除非人们放弃分工合作，集群作业，否则时刻会有新的“神灵”诞生，统治他们，指导他们，顺便压迫他们，剥削他们。

所以说，《进化论》的名字翻译的并不准确，evolution这个词翻译成“演化”更恰当。

“进化”听起来规定了一个明确的前进方向，凭借自己一知半解的偏执强行定义出了“优”与“劣”，并将这种莫名其妙的优劣强加在他人身上。

实际上物种的发展根本不是这样。

好的东西不见得会留下来，留下来的不一定是好东西。

那句俗话怎么说呢，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呐。

姜钟这种不择手段的**，就活该活的滋润。

杨单默然，怔怔的望着窗外。

姜钟知道，他看的不是光秃秃的樱花树，而是更远的地方。

于是俯下身拍了拍他肩膀，“无论怎么说，我始终认为，一刹那的闪光也是有意义的，文明的存在就是为了照亮茫茫宇宙。只要心怀希望，总能看到的。”

杨单昏黄的眼球动了动，没说话。

“我有一处琳琅洞天，里面有片阴境，目前混乱不堪，你要是想，死后我可以让人把你接过来，千百年后，可以亲眼看看这世间。”

闻言，杨单抬起了头，迎面撞上了姜钟那意味不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