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庞虽略有稚气,不过十六上下,却也饰以玉翠,身袭绛红长裙,一看便知身份不俗,约莫是那公子是掌心娇宠。
此言一出,那狐面郎君思及往日蜜意,又见她目光怯怯,哪怕自己即将斩杀于她,亦只低低忍着悲痛,一心为他着想。
哪怕性命攸关,也极是不舍,竟难以自持的丢了刀,扑跪在地,将她揽入怀中。
“大人,妩霜是我的妻,我宁愿和她一同死。”
那绛红衣裙的女郎伏在他的肩头,瑟瑟低声抽泣:“公子今年才登科考了进士,以后前程大好,不要因妾,白白丢了性命。”
那狐面郎君紧紧拥着少女,温颜软语安抚着:
“妩霜若去,我绝不独活。”
说罢,那郎君深深吸了一口气,揭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容。
仿若垂死挣扎一般,他望向杨玄泠,肩身微颤:
“大人,我若引颈受戮,可否放我妻平安离去。”
杨玄泠微微垂眸,轻抬那红衣女郎的下颌,眼眸温润,如明月清风,斯文儒雅:
“果真生了副惹人怜楚的好模样,你若跟了我,我允你活。”
那女郎微微一颤,虽满心惊惧,不过忖之一瞬,便笑靥如花,以膝触地,前行两步,伏在杨玄泠的腿边,银铃般笑语拂绕余梁:
“妾愿意跟随大人。”
那白面郎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投入他人怀抱,蓦然脸色一变:
“妩儿,你!”
那名唤妩霜的女郎被杨玄泠揽入怀中,声音低微,冷意刻骨:
“公子,妩儿不想死,只想活下去。”
说罢,侧过脸去,埋在杨玄泠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杨玄泠望着怀中女郎的娇颜玉容,竟陡然生出一股怒气,他将那女子推到在地,嗓音微冷:
“吴三郎,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爱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杀了她,我放你走。”
那妩霜眼睫微微颤了一颤,瘫倒在地,再不置一词。
吴家小公子复提起雪刃,架上她的雪颈,手心微颤,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妩……妩儿,是你先负我……”
她微微一笑,唇畔勾起的弧度是心满意足的意思:“夫君快些,妩儿不痛。”
她缓缓仰起头,眉目沉静,慢慢阖上眼眸。
那玉面小公子心下哀凄一片,那雪刃缓缓贴近女郎的瓷白细颈,锋利的寒刃,逐渐已然割破那莹润的皮肤。
她的发丝已被汗液所浸透,呼吸逐渐急促,却直直的挺着脖子,不见一丝佝偻。
如此怕死的一个娇娇女郎,竟是不闪不避。
吴三郎面如寒霜,心中却如金玉沉坠,那雪亮刀刃上映照出爱人的面容,那坚毅沉静的侧容。
明明瑟瑟颤颤,怕得极了,却仍旧挺着脖子的倔强,再次唤醒了他心中蓬勃的爱意。
他再次掷下刀,痴痴的看着自己的妻子,眸色沉沉,唇角却勾出淡然一笑:
“妩儿只要活下去,哪怕另嫁良人,我都只会心生欢喜。”
陆温立于彩屏之后,叹了叹,假意情深的,她见得多了,心思细腻,如此鹣鲽情深的两个知心爱侣,她倒是第一次见。
杨玄泠畅声大笑:“不中用的废物,那便换个规矩,由主,杀仆。”
此言落,满堂惊,有人欢喜有人忧。
莲台上的主人心中咯噔一跳,不断的往后蜷缩着,一青铜面具的男子又惊又惧,颤颤微微朝杨玄泠道:
“杨大人,我们都是殿下最忠心的臣子,何至于此……”
杨玄泠微微俯身,唇角生出一丝邪魅轻挑的笑意:
“你们行的是君子之道,不敢杀人,那就只能叫不行君子之道的仆人,来杀你了。”
那青铜面郎君汗流浃背,往后缩了一缩,捡起地上的雪刃:“杀……我杀……”
杨玄泠瞥了瞥侍从,那侍从立即将他押解在地,面触青砖,狼狈至极。
他幽幽凉凉道:“我说了,我要换个规矩,现在,是仆人,虐杀主人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