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出了万蛇窟,陆温才手忙脚乱的从谢行湛身上跳下来,跳下来时,腿还是软的。
往日,她见了谢宅竹林下的弯曲毛虫,都要吓得浑身止不住的打着寒颤,何况是相互交缠,相互扭曲的骇人蛇群。
谢行湛顺了顺她的背,低声道:“云儿,我背你。”
陆温摇了摇头:“我想自己到处走走。”
此处隐秘,又在山间,外部难通于内,若能走上一遭,绘制出一张福满楼的地形图,待来日攻入此地,也不算毫无准备。
那兔面郎君一直立于二人身后,闻听陆温所言,淡淡的抬了抬眼:
“夫人还是不要随意到处走动,否则……”
他随意的按下甬道里的机关,一扇白玉石门,忽然缓缓开启,一阵浓郁肉香扑鼻而来。
陆温抬眸望去,竟发现是一个巨大的汤锅被放在火堆上烘烤着,一个赤膊白肉的汉子,抡着锅勺,来来去去翻动的,竟是方才那个孩子的头颅。
陆温再仔细瞧,那热气腾腾的血色汤锅里,赫然放得是一个已经割了耳朵、剜了眼睛、削了鼻子、去了舌头,连牙齿也都被一颗颗撬开的头颅。
而那头颅,约莫是从中被人一刀劈开,只有半扇,依稀可见后脑空荡荡的,几乎成了个空壳子。
那场面,当真是叫人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陆温:“……”
兔面郎君继续道:“五福童子的颅肉,可是件好东西,夫人可要来上一碗?”
陆温:“……”
陆温头晕目眩,被那恶心至极的场面刺得她连连干呕,飞奔一样的逃了。
兔面郎君见状,心底舒畅,大笑起来。
谢行湛面色铁青,幽幽凉凉道:“你笑什么。”
那兔面郎君冷哼一声:“我不能笑吗?”
谢行湛蹙了蹙眉头:“我夫人胆子小,别再吓她。”
那人淡淡道:“昭雪,从小你就冷冰冰的,可你不笑,还不准别人笑吗?”
谢行湛冷冷嗤了一声:“你再恐吓我夫人,我自有法子,叫你这一辈子,都笑不出来。”
不知那福满楼的东家,起的是个什么心思,明知他二人是夫妻,却替二人安排了两间卧房。
暗山之内,昼夜难分,自是累了便睡。
她被侍女引入卧房时,时不时能闻见房间内的血腥气。
那卧房十分阔气,一扇金丝楠木屏风,将外室相隔而开,朱红床榻精雕细琢,只是那书案是红木,枕头是红玉,连那锦被,都是绛红羽线所缝制。
红光潋滟的一片,添了好些诡异之感。
陆温虽说出自将门世家,见惯血腥,可从无今日这般离奇,倒像是入了阴诡司的十八层地狱。
此刻,她一个人,沐浴更衣后,躺在宽阔的红木床榻内,连眼睛都不敢闭。
她一闭眼,就是那蜿蜒扭曲的蛇群,那孩子的半只脑袋,以及形形**,花样百出的尸群。
她知道,这是上人赤裸裸的恐吓,震慑。
这样的血腥,这样的残暴,着实叫人胆寒。
只有不停的恫吓她,一层层摧毁她顽固的心理,叫她遭受到极大的心理阴影,经历过恐惧,才能对此地,有着磕入骨髓的畏惧。
因为害怕,因为恐惧,因为不想成为这无间地狱里的其中一员。
她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这也是,为何每个进福满楼的人,都要住上三日的原因。
他们要从,心理上,打垮自己。
因为人在高强度的压迫之下,在不留余力的暴力胁迫之下,会倾向于服从领导者。
他们会认为,只有服从,才能免于自己受到伤害。
刻意将她与谢行湛隔开,将她放入这样一个恶劣又恐怖的环境,也是为了摧毁她的意志。
那位上人,是她见过,最可怕的对手。
她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那床榻上吱呀呀的木板,估计是就地取材,取用山中木材所制,硬极了。
她动,床板也动,她不停的翻身,那床板也吱呀呀的,不停的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