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谢行湛的柔软的唇瓣,轻轻覆盖上她的眼眸,唇齿间,是寒霜雪梅的清冽香气,她不由得闭上眼睛。
紧接着,他的双手,也紧紧遮住了她的耳朵。
指缝并不能隔绝掉所有的声音。
她听到莲花台上的孩子,因取眼之煎熬,痛苦的哀嚎着,嘶叫着。
她紧紧的闭着双眸,所以看不见那孩子的眼睛,是如何,从被人活生生从眼眶内取了下来。
她只知道,拍卖还在继续,每当拍出一物,那孩子,就声嘶力竭的哭着喊着,直到了无生息。
莲花台的孩子,也彻底只剩下一副骨架。
陆温死死的闭着眼睛,浑身都在颤抖,泪水难以遏制的滚落着。
“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谢行湛抱着她,轻声安抚着:“好,我们走。”
他将陆温打横抱起,疾步走出大殿,回到那扇白玉石门前,却被守备的卫士堵在门口。
为首之人一袭玄袍,戴着面具,慵懒的将双手揣在袖袍内,语声淡淡:
“谢大人,是忘了福满楼的规矩么?”
一阵阴风拂过,白玉门前珠帘摇曳,几盏青灯忽明忽暗,映得谢行湛的双眸,如同阴翳诡谲的雾蒙之月。
“我今日一定要走。”
那人被谢行湛阴测测的双眸盯得心中发怵,终究是端正了身姿,拱了拱手,恳切道:
“谢大人,按上人的规矩,大人必须与夫人在此,住上三个日夜,还请大人不要为难下官。”
这是为防所有参与拍卖之人,身后跟了尾巴,若轻易就将人放了出去,难免隐秘之地被人漏了出去。
行事如此隐秘,难怪这七年间,福满楼之名,被他们瞒的密不透风,哪怕是一手遮天如三殿下,也毫不知情的。
“若我今日,一定要走呢。”
他只一袭玄衣,连冠也未束,分明一副文弱公子的模样,却凛然一股寒气逼人。
一柄细窄弯刀已经架上了他的颈,闪烁着寒冽又锋锐的冷光。
陆温认得出来,这是军中制式的刀。
将一座山体掏空,建造一个骇人听闻的无间地狱,再将乌江嵌入一条玉甬走道,建造高塔。
诸如种种,工事太过庞大,远非几个衙役,府兵,便能铸造而成。
陆温伸出手,默不作声的揪了揪他的衣领,摇了摇头。
他垂下眸子,眸光低低的:“云儿,别怕,我带你走。”
他一语毕,那几人浑身一颤,手腕一抖,将那雪亮弯刀抖落在了地上。
为首之人也中了毒,四肢像是被卸去力气,瘫跪在地,胸口猛烈的起伏着,狠狠的瞪着他:
“谢昭雪,你这狗东西,回回都是打不过就下毒?”
谢行湛冷冷的俯视着他:“我说要走,你拦不住我。”
“你今日走了,就是与我们为敌。”
“那又如何。”谢行湛闻言,唇角勾起淡笑,“你敢杀我么。”
他说话间,身后已不断有鬼面卫士拉着弓弦,逐渐靠近。
一弱冠之龄的兔面郎君倾身向前行了两步,单膝跪地,彬彬有礼:
“谢大人,上人有请。”
他埋下头,用发丝蹭了蹭陆温的脖颈,丝丝麻麻的,痒痒的:
“云儿,见么?”
陆温歪着头,清亮的眼眸一眨一眨的:“见!”
哪怕是福满楼的东家,这里的统治者,见了谢行湛,亦要躬身作邀,恭敬有加。
可见,这诡秘之境,除了那位上人,其余人,都只有被谢行湛拿捏的份儿。
那她人仗狗势,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从谢行湛怀中跳下来,狐狸面具立时有些歪扭,她扶正了面具,又依偎在谢行湛怀中,小心翼翼道:
“夫君,我想跟你一起去,我不敢一个人留在这儿。”
说话间,陆温瞥了瞥中毒瘫软在地的那人。
他戴的是一副玄铁鹰脸面具,一袭玄袍用金银丝线,绣着蜿蜒的蛇形图案,偏偏那人有个好嗓子,只说了两句话,清清润润的,她便听出来他是谁了。
这人,几乎触犯了南凉半本的刑法国律,若真论国法律例处置,只怕诛他十次九族都够了,竟也换了个身份,活得如此自在。
想也不用想,人嘛,必定是谢行湛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