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地裂变之故,地脉倾斜,我们甚至不需要再开凿任何沟渠,所有的洪流,积水,都争先恐后的朝那裂缝中灌去。”
“而后,就是天爻谷之祸。”
一时之间,众人听得入了迷,连连感慨不已。
方如晦道:“难怪,我就说怎么有人,连玉山都凿得动。”
苏宛紧握成拳,指节苍白无比:“然而,洪灾之后,我们再去玉山脚下,却发现那条裂缝,已经合上了,地面上汩汩的冒着血。”
“那条裂缝,突然出现,吞噬了数千万人的性命,又忽然消失。”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的性命,在天灾之前,都如蝼蚁般渺小。”
“天爻谷死了五万将士,可灵台,并非人祸,死伤者,亦有五万余众。”
他抬眸,目光明朗清澈:“天灾已索走了太多无辜百姓的性命,若是南北战火再起,少不得又要血流成河。”
“我国圣上,正因不愿再见人间炼狱之景,更不愿叔敖将军的儿女经受苦难,才以武迫郡主与归远侯入北。”
诸人又都呆呆的望向宋兰亭,贵国陛下,可是将人家太后娘娘亲旨的三殿下正妃,硬生生给索走了。
宋兰亭仍旧垂着眸子,长长的羽睫投出大片的阴影,他不敢堂而皇之的再去看她,只得盯着地上的模糊不清的影子,淡淡的嗯了一声。
多余的话,他一句也不想说。
陆温盘腿坐在蒲团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她从来都没得选择。
半月之后,队伍到达淮溪,安王与昭和郡主入住淮溪大族杨氏府邸,休整半月便离。
接待的人是杨氏一族的佼佼者,名唤杨重山,族中排行第六,接风的宴席散了以后,宋兰亭提议泛舟江湖,垂钓怡情。
杨六郎自然不敢托大,连忙安排着人,将乌江中的亭台楼阁,收拾了出来,供以殿下享些野趣。
淮溪位于平原之上,水源四通八达,多水少山,江流潺潺,是以,野钓,也成了淮溪百姓日常之消遣。
那乌江中的馆阁修筑,想来极费工夫,精美绝伦,丹楹刻桷,画栋飞甍,身后是烟柳画桥,眼前是风帘翠幕。
适逢初秋,暮霭沉沉,月迷津渡,水边沙州,鱼翻藻鉴,鹭点烟汀。
翌日,众人举着鱼竿,在乌江池畔钓鱼。
微雨点点,天寒苍苍,北风刮得水面浮起层层涟漪,水中游鱼藏在池面倒影之下,悠然自在的摆着尾儿。
杨六郎唤人撑起了罗伞:“殿下,郡主,下雨了,咱们回吧。”
这二人举着钓竿钓了一日,一条鱼也未钓上来过。
陆温坐在罗伞下发呆,哪怕自己的鱼线已经咬了钩,她仍旧懒得收线。
萧清屿是南疆遗民,因为她在琅琊郡那片密林的小屋里,看到了南疆国的文字,她古文识得不多。
还是那一日秦无疏提及南疆残卷,她才想起来,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与自己曾经在外祖父的藏书阁中,所见一卷残卷有些相似。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秦无疏所说关于“五福延寿”的 古籍。
既是南疆遗民,也难怪他会驭蛇了。
那么,是他将五福酒的制作法子,提供给了琅琊郡八大族的官员么,供以长寿无极么?
以及,谢行湛失踪数日了。
谢行湛失踪那日半夜,她去了山崖看过,崖壁生长的细树上有淡淡的血迹,出血量不多,只是小伤,枝干上有银丝缠卷后的痕迹。
她虽从未去过夜宴司的官邸,却也知道,夜宴司,有个诡影寮,而诡影寮,专司打造神兵利器。
借之利器,假死逃生,意欲何为?
风儿缓缓拂动着芦苇荡,窸窸窣窣的,似有人声。
陆温阖目,仔细聆听近身的脚步,她回过头,是陶氏,她手里拿着一件大氅,贴身的为她披盖上身。
“郡主,天气渐渐凉了,咱们回府吧。”
陆温垂眸,收起鱼竿,对宋兰亭道:“走吧,回府 。”
钓了整日,夜已深了。
清冷皎洁的明月斑斑驳驳的铺洒在江面之上,碧波荡漾,月波粼粼,璨璨生光。
忽这时,水面激起层层荡荡的涟漪,从水中窜出十余黑衣刺客,手持雪刃,直冲陆温而来。
她如今扮的是娇滴滴的淮安郡主,队伍数千人等的眼睛都盯着她,何况,如今还多了一个杨家六郎,她若露出一分一毫的武艺,就露了馅了。
她惊叫一声,朝宋兰亭怀中扑去:“殿下,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