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兄长入北,回祁州郡见外祖父,为天爻谷的五万将士收敛遗骨,疏通河道,开渠引流。
桩桩件件,都比这女儿情长,重要得多。
她缓缓转动眼眸,收敛神思,撅起小嘴,故作娇嗔,声音像是绵软的云朵:
“虽然说,我是喜欢你的,但我算来算去,你做了挺多对不起我的事情的。”
“比如呢?”
“你斩了我爹爹。”
“是陛下旨意,我只负责监斩。”
“还给我阿兄下药,叫他总是昏昏沉沉的。”
“一是陛下旨意,二是人多眼杂,他若无恙,怕招来杀身之祸。”
“还骗我是你的夫人!”
“如何算骗?给你的聘金,婚书,都是真的。”
陆温一恼,娇娇柔的呸了他一声:“什么聘金,我连个银子都没看见。”
谢行湛仍旧低声下气的哄着她:“你将聘金都存了私库,而私库的地址,约莫是你忘了。”
陆温一噎,摸了摸鼻子。
“还有!”
谢行湛从善如流:“还有什么?”
“谢府的银两,我一次也没见过。”
他轻叹一声:“谢府的地契,宅契,奉银,连同两个丫鬟的奴契,都在你的衣裳下叠放着,你那日起身时,没注意吗?”
陆温霎时哑口无言。
她那日走得急,披了衣袍,理了妆容便走,连谢府的门槛儿,是几级的阶梯、门口又立了几只石狮子,从未注意过。
陆温气急败坏,今日必定要将他揪出个错儿来,掰着指头,扬着下颌,冷眼冷语:
“第一,咱们俩洞房夜那一日,你掐我脖子,说我这不好,那不好。”
“第二,我刚从玉清庵出来那会儿,你罚我跪了一夜,冻了一夜。”
“第三,第三,第三,第三,哦!对!”
“你前几日,在酒肆,和我吵架,语气特别的凶!”
谢行湛:“……”
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所以,从今天起,咱们,分房睡!”
谢行湛很是愁眉苦眼:“夫人,我错了。”
陆温又呸了一声:“谁是你夫人,别乱叫。”
谢行湛面色一沉:“云栖,我错了。”
陆温拖得长长的语调,笑吟吟道:“错哪儿啦?”
谢行湛唇角泛起一缕柔软的笑,在日光下格外灿然生光:
“不该凶云栖。”
“还有呢。”
“不该掐云栖的脖子。”
“还有呢?”
“不该对云栖大声说话。”
“还有呢。”
“不该罚云栖不穿衣服跪地板。”
“还!有!呢!”
谢行湛怔了半晌,福至心灵,忽然开窍:“不该给陆衍下药。”
陆温绽出一个明媚至极的笑容:“这才对嘛。”
谢行湛小心翼翼的问:“那,还分房睡吗?”
陆温神气昂然:“分,必须分,分到你不犯错为止。”
谢行湛略有些颓丧:“听云栖的。”
二人携手,回了队伍。
队伍继续向西进发,只是连日瀑雨,多数马车陷入泥泞,行走缓慢。
入琅琊郡时,已是两日后的亥时三刻。
天色乌沉,淮安郡主车马停至官驿,琅琊郡知府刘连殷,连忙携众人前来拜见。
盛飞鸾多日冷宿,早已疲惫不堪,闭门不出。
刘连殷吃了个闭门羹,又来请秦无疏。
秦无疏也知再拒,有些不合时宜,遂与几位副将,入了这场为他们接风洗尘的宴席。
宴席定在琅琊郡最大的酒楼,名唤钟离坊,若只听名字,倒以为是间诗社,却不知是个专供达官显贵享乐的地方。
钟离坊位于琅琊郡城东,寻常人家可是入不得的,菜品要比别家贵不说,菜色也是千奇百怪。
因位置偏西,连北弥的小食,例如糖酥葫芦,油炸蕉果等,俱在其厨列。
陆温连食几日馍饼,秦无疏有心带她同去,她也不扭捏,又扮了男装,跟随秦无疏,一同入了钟离坊。
子时三刻,正是一天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候。
钟离坊一楼大堂富丽堂皇,弹琴奏曲,雅乐频频。
他们一行人入了二楼,秦无疏同刘连殷等琅琊郡官员小酌了几杯,而陆温埋头进食,一语不发。
几番推杯换盏后,刘连殷兴致大起:“长夜寥寥,你我空酌也是无趣,不如唤几个胡姬来,为大人助助兴。”
秦无疏正欲要拒,羽林卫指挥使方如晦,已醉的云雾缭绕,混沌不清,舌头打了结,却也要高声道一句:
“好!”
刘连殷拍了拍手。
房间内霎时入了几个腰肢柔软,身披金玉轻纱的美貌胡姬,艳丽张扬。
露出纤细的腰肢和细嫩的足踝,风情万种,热辣奔放,围在他们旁侧翩翩起舞。
陆温扮的是男装,又比旁人长得更为引人注目些,引得貌美胡姬争相前来敬酒,她到底是禁不住人这般献媚,只能躬身拱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