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抱住脑袋,崩溃万分。
他瞥了她一眼,轻咳一声:“怎么?”
陆温苦笑:“听闻琅琊郡城内繁华,街头巷尾,商旅不停,还有卖乌梅酒的,听说比青梅饮还好喝。”
百里元时淡淡道:“听谁说的。”
陆温一怔,蹙着眉头,努力回忆旧日时光,却觉脑中似是**一根尖锐钢针,剧痛无比。
她嘴唇一白,深吸一口气:“想……想不起来了。”
和亲车队遇上疾风骤雨,难以前行,到云秀山时,已是深夜时分,暴雨如注。
既是入山避雨,就不必安营扎寨,诸人只寻了山洞,摆了几张案几几张榻,勉强住得了人。
百里元时领着陆温,将一处洞壁周遭杂草清理干净,又在洞口处挂上厚厚的帘帐,这才将陆衍送了进去。
陆温自小勤练功夫,并非娇养千金,动手能力极强。
哪怕是冒着雨,也将洞壁内拾掇得极清爽利落。
百里元时又向营中借来一榻,三榻齐齐对准岩壁,陆温占了正中,欢欢喜喜的对着陆衍。
约莫是陛下授令,叫百里元时日日给兄长下了离魂散,他仍是昏昏沉沉的,陆温叫他几声,也不答应。
三日未曾未浴,她躺在小榻上,扭来扭去,不停的翻滚着。
百里元时无奈睁开眼,面无表情的问她:“你是属蚯蚓的?”
陆温绝望的抱住脑袋:“啊,好想疯 。”
他愣了一下,立刻翻身而起,眼神带着疑问。
“想冲出去,拥抱天地。”
百里元时用看**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问:
“究竟怎么了?”
山间不易行马,她仅以双足行路,又累又饿,关键是身上难受得紧。
心中委屈愈发浓厚,开始还勉力支撑着,一松懈了,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双春眸浮起潋滟水光,呜呜咽咽的,可怜极了:
“我想沐浴。”
空气凝结半晌。
百里元时抽了抽嘴角:“你觉得,这种林野荒山,会有水源供你洗浴吗?”
陆温噎了噎,很是无言以对,扭过身子,趴在床榻上,又呜呜哭了起来。
百里元时看着她,扶了扶额,万般愁绪涌上上头。
“五里外,有一池泉。”
陆温松了口气,眼巴巴的望着他:“我不认路,你可以陪我去吗?”
百里元时冷冷道:“你是腿断了吗?”
陆温道:“绝对不是,是真的不认路,我连东南西北都认不得的。”
百里元时淡淡道:“昨日将我支去郡主营帐,今日将我支去山野?”
陆温一怔,撞入一双幽暗深邃,如深渊暗沼的一双眸子。
这双眼睛,清冷淡漠,疏离又睿智,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谋算,在他面前,她无所遁形。
陆温想了想,微微一笑:“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带路,那我去找小秦将军。”
最简单的破解方法,就是云淡风轻的告诉他。
你不愿意,多得是人愿意。
“至少,小秦将军,看起来,比你好说话多了。”
她起了身,穿好靴子,往帘帐外走去。
他开口,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去。”
二人出了帘帐,雨势已经十分微弱,面前是一片深幽绿林。
虽是夜间,暑气不减,蝉鸣聒噪,又恰恰下过一场雨。
翠嫩的枝叶儿上都沾着水珠,林野各处生机勃勃,散发着雨后春泥,清新又氳氤的草木香气。
月华如水,泼洒下满地白辉。
只是陆温才行了半刻,就觉出不妙来,因下了雨,山路湿泞,深一脚浅一脚的,倒是无碍。
只是她的衣袍,是秦无疏所赠,如今沾满了泥巴,还是稍显狼狈。
又是一脚陷入泥泞里,她一脚**,带出的泥点溅到了她无暇的面容上。
她眉头蹙的高高的,本欲直接飞身掠上树梢,从枝头上飞跃去泉处算了,却眼珠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
她停在一棵树下,不动了。
百里元时回过头,眉目微蹙:“累了?”
陆温不自然的垂下头,小声道:“我……我太没用了。”
“怎么了?”
“走得脚疼。”
“这么娇气?”
陆温一恼,眼角一红:“好好好,我不娇气,我走就是了!”
她狠狠跺了跺脚,径直往前走去,忽然柔软的腰肢被人揽入怀中。
然后毫无预警的,那人将她打横抱起,迎着风,飞掠上树梢。
百里元时在她耳边轻声一叹:“我抱着你走。”
陆温计谋得逞,满意一笑,搂紧他的脖颈。
这人看着病怏怏的,实际功夫还不错,至少,能做春风卫的卫长,得压过春风卫的刺客才行。
他抱着她,借着淡淡月华,迅速飞掠过脚下树梢,身形敏捷轻巧,快如鬼魅。
陆温在他怀中蹭了蹭,像小猫似的,眨了眨眼睛,问他:
“武功很好吗?”
他没看她,淡淡道:“一般。”
陆温又问:“和我阿兄比怎么样?”
“没比过。”
“和小秦将军比呢?”
“没比过。”
“和三殿下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