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参与梳理天爻谷案情的三法司朝臣,自是心如明镜。
只是再晓得陆家冤屈,陛下也已惩处太子,将一干要犯发落,何必再掀风波呢?
可那多数的朝臣,仍以为陆家为天爻谷一案祸魁,只是陛下仁佑,才赦免了故人之子。
听震北王此言,却是另有内情的,不由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裕丰帝面色微变:“爱卿可是听了什么谣言?”
戚无涯道:“陛下可知,陛下密斩的五百人众,乃是老臣过了兵部的明路,放去西屏郡的暗谍。”
裕丰帝面色微微带着愠怒:“都是些谋财害命的山匪,爱卿何须如此。”
戚无涯又是一跪,慷慨激昂:“那胡广平、姜流等众,并非乱匪,而是老臣疑天爻谷一案有冤,疑陆氏有冤,特放五百暗谍入郡追查!”
裕丰帝拂袖一怒:“戚无涯,朕晓得你要为陆家叫冤!可朕已经罚了石崇,亦赦免了陆氏的死罪,你还要如何?”
戚无涯身形一晃,连咳不止,他仰起头,浑浊瞳孔摄出厉人精光:“老臣有七问!”
“一问陛下,先帝逝时,西华门乱,可还记得,是为谁陛下挡了一箭?”
“二问陛下,先帝逝时,当时的东宫太子,欲趁吊唁之机,扣押诸王,又是谁替了陛下,在暗牢中,受尽七七四十九天的折磨?”
“三问陛下,先帝逝时,七王勾结南郡太守,掌二十万兵入郡,又是谁先发制人,沿途拦截七王,以千敌万,未允南郡一兵一卒入我中都?”
“四问陛下,五地藩王,拥兵自重,不尊帝位,欲已自立,又是谁深入虎穴,剑指长锋,割了五王的头颅,不费一兵一卒,解了五王之乱?”
“五问陛下,南凉内乱频频,北弥趁机而入,又是谁,在保卫西屏郡之战,射杀薛灵安,保下中都安宁?”
“六问陛下,这二十年间,又是谁收复了关山十三郡,战功赫赫,声振寰宇,万民皆知?”
裕丰帝紧紧攥着袍角,指尖泛白。
乌云沉沉,雷鸣滚滚,风如拔山怒,雨如诀河堤,殿外电火光明,急雨倾注而下。
戚无涯唇齿抖颤:“老臣第七问,陛下可还记得,当初,叔敖只是你的伴读,只是个拈花执笔的文人,并非什么威名震震的将军。”
“是陛下,陛下身边无人可用,无人敢信,强令他驻守西郡。”
裕丰帝怫然一怒,斥道:“朕封他西北大将军,统率玄狮、猛虎、苍隼三军,若他叛了,我南凉必处于累卵之危。”
“可你的好女婿,他做了什么,他救了北弥的百姓!”
戚无涯沉声道:“作为西北要塞最高军事指挥官,他已经完成了他这一部分的责任。”
“而天爻谷一案的真凶,真正应该负责任的,是勾结北弥,残害忠良的西北副将石崇。”
“是性情懦弱,只因分辨不出哪封为真,哪封为假,害怕承担责任的天爻谷驻将!”
“是明知西北副将包藏祸心,却纵容于他,任由五万将士身死……“
戚无涯气势凛然,枯瘦的手指往龙椅一指:“高高在上的天子!”
朝臣个个膛目结舌,四肢惧颤,连忙匍匐跪地,生怕这遭血溅到了自己。